2019年10月16日
聰明小友怕我躑躅在倫敦邊區,悶得發慌,胡思亂想,勸我「出城」看展覽聽音樂。
忽想起陳寅恪赴英治目疾時寫的那首《南朝》七律,結句云:「英倫燈火高樓夜,傷別傷春更白頭。」
我初次踏足英倫時31歲,也是時值仲夏。記得在市中心稍作休息,即坐火車北上愛丁堡,參觀一年一度的藝術節,排山倒海般的節目看得昏頭轉向。一周後回到倫敦,逐一拜訪早已約好的藝術機構,這時他們較為清閒,有時間跟我這海外來客會面。
我今天不只頭白,而且鬚眉俱白,離開藝術這一行也三十年了。但英國演藝界的韻律沒變,夏天是在愛丁堡顯身手、試新意念的時間,倫敦就只有Royal Albert Hall那邊的BBC Proms值得捧場。至於西區的話劇音樂劇當然如常燈火輝煌。
視藝方面,Royal Academy的夏日大展,當然可觀,還有永遠在那裏的國家畫廊、Tate Britain、Tate Modern等等等等。不知哪年開始,參觀的人愈來愈多(嚴格來說是遊客愈來愈多),多到挑起我一段恐怖回憶。那次在香港藝術館看《清明上河圖》,身旁不斷有工作人員吆喝:繼續前行,不要停留!害得我後來大半年不敢踏足藝術館。
陳先生的詩開首曰:「南朝金粉是舊遊,徐妃半面足風流。」倫敦於他是金粉繁華,於我是唐僧取經。他當年「不聽老婆言」,沒有果斷離開大陸,終成飲恨;我看不慣本地權貴視藝術如玩物,鞠躬退場。
歷史沒有如果,但如果陳先生當年目疾治好,然後赴牛津就任中文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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