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5日
去年古龍八十冥壽、金庸仙逝,我在不同報章撰寫了幾篇文章,厚「古」薄「金」,頗受讀者和朋友質疑。
近日激憤於時局,腦海浮現起一些小說情節,才明白自己的潛意識。
金庸比較樂觀,筆下好人多而壞蛋少,每部書雖有一、二大魔頭,但不免影隻形單。
《書劍恩仇錄》的火手判官張召重,生涯最後一役,乃於十多名不相伯仲的高手環伺之際,讓男一陳家洛試新招。不難想像,若總舵主有閃失,大家會一擁而上。
其他如《射鵰英雄傳》第二次華山論劍,歐陽鋒面對黃藥師、洪七公和郭靖車輪戰,以及《神鵰俠侶》絕情谷,金輪法王遭一燈和老頑童等戲耍,按書中設定,當時西毒和法王其實武功較高,唯嘆好漢敵不過人多,他們更像孤膽英雄啊!
最離譜《碧血劍》叛徒玉真子,儍楞楞獨闖華山派,又是高手們替男一(袁承志)壓陣,袁承志還靠寶衣護體(即作弊),玉真子最後死於袁承志女友放出的毒蛇(即偷襲),讀之頗不暢快。
普世價值
於是我懷疑,金庸壓根兒沒公平對決的觀念,偶然如《雪山飛狐》出現,總不多。查先生創業家,深明人多好辦事,或者他志在告訴你,現實(江湖是現實投射)正正人多欺人少。
忘記了,隻揪(單挑),是基本、樸素的普世價值觀,小男孩打架都識。
古龍並非生意佬,由始至終浪子,一把年紀飲醉酒仍會打架。他筆下的惡勢力壓倒性,主角近乎mission impossible,李尋歡探花便被金錢幫擒獲,為何能絕地反勝?因為幫主上官金虹想印證「小李飛刀」是否「例不虛發」,遂釋放小李單對單一搏,結果上官金虹喪命──反派也奉行體育精神,看得我熱血沸騰。
武俠,本來就寫給大男孩看的。古龍才是大俠。
更不用說著名的紫禁之巔,明明葉孤城陰謀已敗露,西門吹雪依約與他公平決鬥,一劍西來對天外飛仙。
何況在武裝程度完全不對等的今天?我相信每人心底裏堅信着這種公平,幼稚,卻比法治更根深柢固。連某警員執勤時都嗌出:「隻揪吖!」雖然得個講字,至少靈光一閃,隻揪sir依傳統拜關二哥吧?知道關二哥千里走單騎的。
人類本能
「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史記.項羽本紀》)亂局持續,不耐煩了,項羽叫陣劉邦隻揪,無謂苦了百姓,所謂「暴徒」大概亦抱類似想法,政府卻學劉邦擺出「吾寧鬭(鬥)智,不能鬭力」式厚臉皮,真有智便好,可惜見不到。
我們反對暴力,但無解決方法下,同情弱者,是民心所向、人類本能。
撰文 : 余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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