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2日
談及香港新水墨運動,有一位藝術家的名字不得不提,她就是周綠雲(1924-2011)。在兩性平權遠不像今日這般熱烈討論的二十世紀上半葉藝術語境中,周綠雲及她硬朗大氣的抽象水墨畫,一改我們對於女性畫家柔美、小巧甚至略帶脂粉氣的慣常想像,蕩開一筆,別具風姿。
名為「萬象之根」的周綠雲回顧展正在亞洲協會香港中心舉行,展出這位當代水墨藝術家逾半世紀藝術生涯中創作的40多幅作品,分為「自我」、「對立」、「紅色」和「形動意轉」4個主題,介紹藝術家創作流變,並將其作品置於戰後香港乃至亞洲藝術的語境中審視。
追悼親人與師友
上世紀六十年代,新水墨運動在香港興起,呂壽琨是這一藝術風潮最重要的推動者,而周綠雲正是他的學生。周綠雲那一時期的作品,不論從色彩運用抑或畫中意境來講,都深受呂壽琨影響。雖說周綠雲早期臨摹嶺南畫家如趙少昂等人創作、研習寫實技法,不過,一直要等到她親身參與到新水墨運動中,並在東西繪畫交融的題目上不斷思考探索,才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風格。黑、白、灰與紅是她偏愛的色彩,既有水墨的氤氳與詩意,也隱隱透出野獸派的恣意奔放,以蜿蜒曲線和色塊構築抽象世界,神秘奇詭的同時,亦能讀出寫東方禪意的揮灑與自在。
後來,周綠雲經歷恩師及丈夫先後離世,生活跌至谷底。據說周綠雲婚後之所以在相夫教子之餘執筆作畫,實因丈夫屢屢對婚姻不忠,讓她心傷不已,鬱悶不得解,唯有藉由畫布與筆墨排解。
了解畫家這段身世,再看她筆力雄健的作品,又在詩意與自在之外,看出憤懣,以及不吐不快的決絕。她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創作的一系列「黑畫」,黑色佔據畫幅大半,滯重深沉,既是對親人與師友離世的追悼,又何嘗不是對那段不如意人生的反省與自察?
後半生奔放恣意
常言說「不破不立」,走出舊日生活的周綠雲,後半生不曾再嫁,與畫為伴。她生命中最後20多年的作品,愈發奔放恣意,用色更為絢爛獨特,常見冷暖色調的並置與猛烈對撞。我最喜歡她那些以紅和綠為主色調的作品,尤其對於今次展出的《燦爛生命之五》一畫最為印象深刻。少有畫家如周綠雲這般,如此自信地將紅綠兩色並置呈現,熱烈飽滿,卻不顯得嘈雜煽情。畫中左右對稱的兩顆白色球體,是畫家慣用意象,可視為卵與子宮等生命孕育載體,也可視作宇宙與混蒙等更形而上的概念。畫作虛實結合,飽滿豐盈,還不忘以「拼貼」技法給畫布添多一些諧趣元素,不論對於作者抑或觀者來說,都是暢快的體驗。
周綠雲後半生的畫布上,色彩愈來愈濃烈多元,表意且愈來愈輕快,坦蕩率性,不再顧念舊時曲折,也不想再被往日框限或既有成規限制。都說女性最難在於拋開妻子與母親的身份、敢於活出自己,而身為女子的周綠雲,與身為藝術家的周綠雲,都可說是活得瀟灑,雖經寒冬,仍花開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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