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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9日

鞠白玉 藝文評論

上坡道 下坡道

獲康城電影節金棕櫚獎的《寄生蟲》(港稱《上流寄生族》)在中國大陸並未公映,我們都是用網上資源看的,所謂網上資源就憑民間字幕組的翻譯和盜版拷貝做的線上傳送。所以當有身邊同僚感嘆自己就是片中的隨時可墜落的中產時,我不知道用盜版路線看電影的不得已,是不是也有着寄生蟲的成分。

奉俊昊的殘酷是使觀者時時審視個人的現實處境,富人討厭的「地鐵味」,是底層味還是中產味?窮人突如其來的砍殺,只是因為富人的鼻子對味覺的敏感觸怒了自卑?

《寄生蟲》撕裂了原本就裂隙叢生的階層意識,在半地下室、地下室、中產公寓和富人的豪宅之間,在韓國,在中國,在亞洲乃至全世界,絕望的人,麻木的人,在這部電影語境下,都帶着原罪。

展現社會絕境

觀眾最難接受的是《寄生蟲》裏沒有任何令人愉悅的人,窮人的貪婪懶惰,富人的虛偽挑剔,還有人們深掩的秘密,如蟑螂般地活下去的人其實是從中產墜落下來的人,一個失誤的投資就可以令生活傾覆,直接倒進不見天日的垃圾堆。

窮人渴望富人的生活,但不相信那是創造和勤奮的結果,因為他們也曾是那努力的不屈的人,可毫無奇蹟發生,只是愈落愈低,所以是命運的不公。受了好運加持的富人則對危險毫無警惕,冷漠的富人對周圍異動一無所知,但那不是智商的關係,是優越感造成的麻木,所以財富並不能建起安全的壁壘。

從電影節上到線上觀眾,不少人對奉俊昊電影裏的價值觀和人文立場感到困惑和擔憂,為什麼全員惡人?這是沒有誰值得被憐憫和尊重的電影故事在展現一個完全沒有出路的社會絕境。

《寄生蟲》最初的名字叫《謄印》,看起來像是意喻着兩個階層的互為抄印,片中大量出現的坡道與階梯,既是向下亦是向上;富人花園裏的雨夜浪漫和貧民窟淹水後的悲慘淒涼是發生在同一場雨中;窮人極盡手段得到工作,富人提供報酬,但富人絕不許他們越界,並且有權利懷疑窮人的道德和健康問題。窮窮互害與窮富互害,成為一個必死的迴圈,窮人想要升階但不相信勞動價值更可怕還是早就寫好的階層固化的答案更可怕?

《寄生蟲》的觀看不是感傷而是鬱悶,因為一個知名導演刻畫了最逼近現實的無法迴避的階層問題,誰是寄生誰是宿主則交由觀眾自行判斷,但多數人無法理解導演將窮人描述得如此卑劣,寄生在半地下室和富人家的深深的地下室,且最終的結局是殺害富人的兇手還是只能藏在富人的地下室,他唯一重見天日的機會是兒子成為富人買下那幢房子,他才能回到地面過人的生活,但這個只是夢境,而且這個夢變成真實需要他的貧民兒子用什麼樣的廝殺血腥的方式成為富人,是依靠勞動、智慧和時間,還是仍然寄託運氣,這是導演的殘酷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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