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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6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時代精神商品化

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最厲害的地方是,什麼都可以商品化。「時代精神」本是十八世紀德國文學家哥德和赫德(J. G. Herder )率先鑄造的詞語,後來給黑格爾「發揚光大」。200多年後,「時代精神」竟成為幾個網站的名稱,專門報道流行新聞、話題、文章,甚至是關鍵詞。

網站講的「時代精神」,矮化了黑格爾的原意。黑格爾以「時代精神」解釋歷史的興替乃至文化藝術的流變,跟「流行」話題全沾不上邊。「時代精神」原文為zeitgeist。Zeit是時代,沒有爭議。Geist最初指神靈和鬼魂,跟英文的ghost同義,後來引申為拉丁文的spiritus。天主教教義主張天主三位一體,其中一位是「聖靈」,英譯作Holy Ghost或Holy Spirit均可。Geist由「精神」引申為人的心智(Mind)。黑格爾1807年的著作Phanomenologie des Geistes,英譯作Phenomenology of Spirit有之,譯作Phenomenology of Mind亦有之,中譯一律是《精神現象學》,因西方哲學裏Mind一字,至今仍沒有對應的翻譯。有譯作心智,亦有譯作精神。本文「精神」限於指Spirit。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中文精神一詞,古已有之,卻不是現今的意思。精與神本是兩樣東西,而且意思相反:精是物質的,神是非物質的。中醫認為精、氣、神是人的三寶,健康的人要三樣都充沛,不可濫用虛耗,且要畢生擅「養」、不斷補充,才能長壽。精包括精液、血液和津液。養精靠飲食,保持脾、胃、腎功能正常,身體才會健康,精力才會充沛。神包括思考、意志、知覺、感受等非物質的活動。神強則身健,神衰則志弱,神存則生,神歿則死。精神連用,指一個人身體健康,思考、知覺、意志旺盛。依此解釋,時代何來精神?

要明白何謂「時代精神」,必須懂一點黑格爾的哲學。正如羅素在《西方哲學史》(1945)中所言:「黑格爾是大哲中最難了解的。」本文長話短說,讀者多多包涵。黑格爾認為人是萬物中唯一有自我意識、自由意志及語言,可思考且能「自決」(self-determining)。這些特性都是非物質的,黑格爾統稱之為「精神」,即Geist。死物如石頭河流,動植物如貓狗樹草等沒有「精神」。非物質的「精神」,本質是理性(rationality)。

老子《道德經》第25章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他稱之為「道」,「道」是「天下母」,意思是:天地及所有死物,人及所有生物都來自「道」或按照「道」而行,故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此「道」是非物質的法則。黑格爾則提出「絕對」(absolute)的概念,類似老子說的「道」,「絕對」也是非物質的,因而其本質和「精神」一樣,都是理性。

「絕對」既是非物質的法則,怎樣為「天下母」?透過辯證法,由非物質的「正」,化出物質的「反」,即天地萬物,正反「合」便是人。人既是物質的存在,也是非物質的「精神」。人的身體會衰老死亡,但人憑理性的「精神」創造的文化、藝術、家庭、政制、社會制度等等卻可以流傳後世。黑格爾認為,天下間唯有人與「絕對」具備理性,那要體現「絕對」的理性,非人不可。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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