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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4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民族性格 有理可循?

今時今日,談論民族性格者愈來愈少。一來怕遭人指摘為種族歧視;二來每個民族都有各種不同性格的人,賢愚不肖,式式俱備,以民族性格概括之,會被指為一竹篙打一船人。三來,這兩個多世紀以來,各族通婚日多,身上有兩三個民族血統的人多的是,還有什麼民族性格可言?

話雖如此,不同社會、不同文化培養或社教化出不同性格和取向的人。比如說中國人、南歐(意大利、西班牙、希臘……)人、美國人總是較嘈吵,日本人、北歐(瑞典、挪威、芬蘭……)較靜默。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民族(中、日、韓)較委婉,荷蘭人、澳洲人較直率。這些都是事實,算不算是民族性格,則見仁見智。

國人愛說話

一說認為:嘈吵抑或靜默,跟語言有關。廣東話較粗豪,及不上吳、越語輕柔,幾個說廣東話的人聚在一起談天,聲浪往往較大。同理,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母音(vowel)較多,兩地人民說話又快,聽起來自然較吵鬧。然而,日語亦母音不少,何以日語說起來不嘈吵?美國人,英國人和澳洲人同是說英語,何以美國人和澳洲人說的英語總是較英國人響亮兼刺耳?

另有一說,民族性格跟地理有關。北歐國家地廣人稀,平日多見山川樹木少見人,尤其是冬天苦寒,人人躲在家中少出外,久而久之,養成沉默寡言的性格。南歐氣候暖和,其民喜聚首戶外作樂,自然吵吵鬧鬧。古希臘人愛辯,成西方文化的搖籃,與此不無關係。可是,中國文化源於黃河流域,而非長江、珠江,卻無論南北,國人皆愛說話、聲浪大,又作何解釋?

也許歷史的影響更大。荷蘭學者Eleonore Breukel曾說過,假若你要荷蘭人幫忙,必須開口求助。你不開口,荷蘭人便認為你毋須別人幫忙。比如你在街上跌倒,可能有荷蘭人來慰問你有沒有跌傷,卻不會出手扶你。你必須出聲叫人扶你起來,他們才會扶你。這就是荷蘭人的bespreekbaarheid,意思是什麼都要開口說。她認為,這是因為荷蘭人在十六世紀求擺脫天主教西班牙統治而爭取獨立,轉信新教的卡爾文宗(Calvinism),按其教義,信徒須君子坦蕩蕩,絕對誠實,由是培養出bespreekbaarheid的性格,至今雖然大多數荷蘭人都沒有宗教信仰,此性格已甩不掉。

芬蘭人一向被視為無聲的民族。芬蘭有句箴言:沉默是金,說話是銀,意思是,沒有必要,最好不說話。許多芬蘭人跟良朋好友一起喝酒、釣魚、行山,都一言不發。芬蘭人談完公事後便各自歸家,不會應酬。因而在芬蘭城市,最多話、最嘈吵的人幾乎一定不是芬蘭人,而是遊客。

《芬蘭夢魘》(Finnish Nightmares)的作者Karoliina Korhonen表示:芬蘭人沉默並非拒人千里,而是尊重別人,不想打擾別人。芬蘭語裏,沒有「閒聊」、「八卦」或英語small talk的同義詞。跟芬蘭人初相見,若你問候一句:「你好嗎?」芬蘭人可能皺眉,不知如何回答,或坦率的回答:我昨晚睡得不好。這是因為芬蘭語中的「你好嗎?」(Mita kuuluu?)不像中文或英文般是隨口說的應酬語,旨在挑起話題,而是認真的詢問對方的情況,於是芬蘭人會很認真的答覆睡得好或不好,心情愉快或不愉快。

芬蘭人寡言

芬蘭人寡言,原因之一是,芬蘭語跟其他歐洲語言都分別很大。芬蘭人自幼學多種語言,方便跟其他歐洲人溝通,但英、德、法語畢竟是外語,難以準確地傳情達意,為免誤會,芬蘭人還是少說為佳。何況,芬蘭人口少,每平方公里只得18人,朋友見面殊不易,何必還花時間講應酬語?有什麼要說,開門見山說好啦!

中國人話多嘈吵,是否自古已然?無從確定。可是,成書於漢朝的《禮記》中的《樂記》有云:「人生而靜,天之性也。」宋儒中,程顥最推崇「靜」。他的《秋日偶成》詩有云「萬物靜觀皆自得」,意思是:一個人修養到個「靜」字,無論窮達哀樂,都能悠然自得。然而,是不是因為大多數國人都「靜」不下來,《大學》才會循循善誘:「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呢?

相片:網上圖片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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