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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13日

李寶琪 特別企劃

強風「伊代」過後 非洲南部災區苦況

在香港的現代城市建設保護下,熱帶氣旋來襲或只代表我們多了一天假期;但是在發展中國家,颱風帶來的可以是災難。今年3月,被聯合國形容為「有紀錄以來南半球最嚴重天災之一」的強風「伊代」橫掃非洲南部3國,包括莫桑比克、馬拉維和津巴布韋,造成超過1000人死亡,近260萬人受災。6月中,我啟程前往莫桑比克和馬拉維,參與當地的救援工作,了解災區的復原進度。

畢竟貧窮地區缺乏已發展地區避災防災的條件和資源,也更難從天災中復原──當地的通訊設施遠比香港落後,缺乏有效率的災難預報系統,很多災民猶有餘悸地告訴我,他們是在風暴和洪水來到家門前的那刻,才慌忙扶老攜幼逃離家園;社區本身就缺乏衞生醫療基建,災後疫症爆發也難以控制,加上當地人依賴耕作,洪水沖走收成,災民頓失所有。由於是次風災在收成季節來襲,當地居民正面對嚴重糧食不足問題。

救災路途上遇猛獸

感謝公眾的支持,香港政府的賑災基金先後兩次撥款予香港樂施會,大力支援莫桑比克和馬拉維兩國的救災工作。過去數月,前線救援同事已先後走訪多個臨時避難中心,為災民提供清潔食水、緊急糧食、衞生防護等支援。而我抵達莫桑比克後,亦隨即加入救援隊伍,經水陸兩路前往其中一個收容了數百戶災民的社區,向災民派發衞生包、水桶、煮食用具和太陽能燈等基本生活用品。

 

為了讓最弱勢的災民得到救援,每次救災工作都必須攀山涉水去到最偏遠的災區,是次也不例外,旅途上也不時遇到「驚喜」。風災帶來的洪水和山泥傾瀉,將多條村落圍困成為孤島,大大增加了救援的難度。較早前,我們曾出動直升機和橡皮艇,深入偏遠及道路被切斷的社區,救助被洪水圍困多時的災民。今次,同事經考慮後,決定僱用當地船伕,租來木船將救援物資運抵災區。一路上,我們不時會看到河馬和鱷魚等猛獸探頭出水面呼吸,因為木船結構簡陋,作為典型的城市人,坐在船上總難免心驚膽顫。

賑災基金支持了部分救援物資的派發,衞生包和家庭用品中,有肥皂、牙膏、牙刷、內衣褲、煮食用具、太陽能燈、蚊帳等生活必需品。肥皂和蚊帳等用品聽來平凡,在災區卻很重要。通過水和蚊蟲傳播的霍亂、瘧疾等疫症往往為災區帶來次生災害。

在莫桑比克,風災發生後,核實的霍亂個案超過6000宗。救援人員一直與時間競賽,竭盡所能防止傳染病在災區爆發。樂施會擅長建設水利和公共衞生設施,救災初期,我們即時向大批災民派發淨水丸和家用濾水器,確保過濾後的水可安全飲用;又為災民搭建廁所,令排泄物得以妥善處理,務求以最短時間切斷疾病的傳播。而我這次亦與救援團隊回訪多個社區,了解災民使用救援物品的情況,確定物資用得其所,並與社區一起計劃下一步修建水井的工作。

要改善災區的公共衞生,硬件和軟件同樣重要。風災發生後,我們一直與莫桑比克衞生部緊密合作,培訓了數百名村民成為社區健康推廣大使。由於當地的識字率不高,我們的同事特意編製了一系列以圖片為主的衞生知識手冊,方便他們隨身攜帶,將正確的個人衞生常識傳開去。

收成盡毁糧食短缺

捱過了疫症危機,當地居民仍然要餓着肚子。稻米是當地人的主要糧食,每年10月插秧,3月收成,而颱風「伊代」卻剛好發生在3月中,將農民快將收成的農作物通通捲走。受災3國都是以農業為主要經濟活動的貧窮國家,災民要從接受糧食援助的日子過渡至生計復原的階段,需要克服重重難關。

在我今次到訪的地區,聯合國轄下的世界糧食計劃署(World Food Programme)在風災發生後已即時調配資源,在多個避災中心和安置區向災民派發白米,以紓緩當地人食不果腹的苦況。不過,我沿途依然遇到很多瘦骨嶙峋的災民,許多當地的婦女都不約而同提到,為了撐更長的日子,她們每日最多只能為家人預備一至兩餐,亦會盡量將食物留給年幼的孩子,以免他們發育不良。

留在安置區的災民,不少都是上了年紀的公公婆婆,壯年的面孔並不多。當地的同事告訴我,雖然天災的威脅尚未完全解除,但很多壯年人都選擇把長輩和孩子留在安置區,自己則返回土地比較肥沃的家鄉恢復耕作,希望趕在救災糧食耗盡前靠自己雙手種出食物。

我走訪村莊時遇到一位74歲的老太太Marta,她現時與兩名5歲的孫兒住在臨時帳篷。Marta的原居地距離這個接待社區15公里,她說︰「我們一家三代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但為了生計,兒子和媳婦無可奈何要暫時離開我們,返回家鄉下田,我時刻都為他們的安全而憂心。」原來,隔代照顧家庭在災區並不罕見,很多家庭都曾在去與留之間經歷過多番掙扎,他們的處境亦反映出當地正面臨糧食危機。

改善災區孩子營養

短期上,為了讓災區孩子能改善營養,樂施會與多個供應者合作,進行一個換取食物的項目,我們會按食物的供應量和品質,於每月初與供應商議定約20種可供選擇食品的價格。災民可憑食物代用券到每周一次的市集為家人換取食物。這種安排可確保救災資金用在食物上,讓居民營養更均衡,也間接支持當地居民恢復生計。

中期上,我們向災民派發插枝種植的木薯枝幹和蔬菜種子。這類植物相對粗生,而生長周期較短、收成較快,能讓災民解決燃眉之急。木薯是當地的主食,有多種煮法:把木薯和粟米曬乾後、搗成粉狀,再加水煮成糊狀,就是當地的主食Ncima;有的居民會將木薯粉焗成鬆糕,我嘗過覺得味道像白飯般淡而無味,卻原來是當地的美食。

長期上,我們會協助居民復耕。颱風令很多家庭原本濕軟平整的農田一夜間被厚厚的沙泥和樹枝蓋過,農民單是要清除雜物和將泥土重新翻好,就得花上一段時間。為了提高效率和降低風險,部分村落決定在全村最靠近水源的幾塊沃土上實施合作耕種。我們正研究稍後為災民提供農耕技術培訓,協助他們復耕。

災民都身無長物,大多數的帳篷都是空空如也。但我到訪其中一個安置區時,看到一位老太太在仔細地掃地。即使一無所有,他們對生活認真的態度令我很感動,也很高興看到香港人的捐助能幫助災民度過難關,生活慢慢回復正常。拯救生命只是人道救援工作的第一步,接下來的重建工作仍有重重難關需要克服。樂施會和合作夥伴團體正透過短中長期的計劃,解災民的燃眉之急,同時希望在重建過程中幫助災區變得更強。我希望國際社會願意繼續伸出援手,令災民不至於陷入更惡劣的處境。

攝影:樂施會義務攝影師高仲明

撰文:李寶琪_樂施會人道救援及災害風險管理高級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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