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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9日

思泯 我如是觀

不負如來不負卿

「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古裝劇《步步驚心》把三百多年前倉央嘉措寫的這首情詩再度捧紅起來。人若相思能相戀,自是世間最美事!否則,寧可不見復不知,免得墮入「有情」之苦,萬劫不復。即使人生本就是個選擇!可惜,人性本就是個矛盾!多少,毋寧此生不相識,卻又相逢恨晚時!

沉淪「求不得」苦海

佛家認為塵世之苦,苦於有情,而人非草木,眾生難以不動情。然而,人若無情枉一生,故佛說人生是苦,不無道理!人類的心性經過千百年的進化歷練,到了今天對情苦還是奈何不了!套用當代女性主義者費爾史東(S. Firestone)在《性的辯證》中的一段話:「無奈愛情總是苦多甜少,每一段圓滿的戀情,背後有十段刻骨銘心的糾葛。愛情雖予人豐足之感,但每每曇花一現,稍縱即逝,相較之下,情逝的低潮,卻往往曠日持久,把人折磨到形容枯槁,憤世嫉俗……除非愛情天生令人受苦,否則何以至此?」

佛家最深明有情之苦,故以八萬四千法門教導眾生如何斷凡思、泯世念,不可執着於塵緣。可惜,世間情緣之難得,直教人難以放下。在紅塵路上,若能與一生所愛相戀,已是非千世修來之緣份不可得。故此,世人每多沉淪在佛說「求不得」之苦海中!英國古典名著《咆哮山莊》裏的主人翁與金庸小說《神鵰俠侶》裏的李莫愁,都因求不得所愛,繼而生恨,終至自毀的悲劇人物(前者不吃不喝而死、後者縱身火海而亡)。兩人同雖惡行昭然,但全因求不得所愛而內心極度苦痛致死,令不少讀者亦灑下同情(也許感同身受)之淚!

世間上求不得所愛者之多,相信如天上繁星!縱使今生萬般福分,能與所愛比翼雙飛,也難言不會受佛說「愛別離」之苦?此苦也許甚於求不得,皆因愛之愈深,斷之愈苦!

心靈世界「情」最重

古往今來,因愛伴離開或逝去而輕生者無數。即使深明佛理者如蘇軾,憶起亡妻時依舊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較之東坡的死別,李清照的生離,同樣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古今中外的經典文學作品裏,相信泰半是與「愛別離,求不得」之情有關!然眾生非佛,皆是有情,文學裏若述說有情之苦,自是會觸動人心!

在過去數千年的人類社會裏,無論文明如何進步,心靈世界中來來去去,還是最重一個「情」字!誠言,眾生皆有情,情亦是人類社會中倫理關係之所維繫,而古往今來不少人視為人生價值之所在。情對人雖如此重要,但人對情經過千百年來還是「駕馭」不了。

即使是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1683-1706),在佛法中的修持定勝常人,但這個被譽為一代情僧的法王也難以完全斷思斷念,故給世人留下以上這樣的一首情歌。或許,這亦不失是個方法,免得因思念之情而陷於苦境,難以自拔。「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同樣,早於倉央嘉措六百多年前的北宋大史學家、編纂中國史上第一部編年體通史《資治通鑑》的司馬光也曾寫下如斯婉美的詞句:「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深刻地道出有情不得之難為處,其詞婉約情真,不下柳永、易安等人。司馬光為人古板守舊,自號迂叟,而竟寫下他這一生中少有的情句,堪與倉央嘉措的情歌相互輝映!雖則一位是迂叟大懦,一位是情僧法王,但兩者對世間情愛之見地,其意不謀而合!

自古以來,人類都希望一方面能夠有圓滿的愛情,另一方面卻不想因情斷而陷於苦境,可做到緣盡則念滅,心似佛之自如。但眾生終究非佛,塵世間的愛裏總有別離。即使是藏佛法王,也只能慨嘆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撰文 : 思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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