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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8日

張綺霞 焦點人物

集傳統與創新得獎戲曲演員 魏海敏:演員要有基本慈悲心

作為台灣唯一獲得中國戲劇梅花獎榮譽的演員魏海敏,一方面是梅派京劇的正宗傳人,一方面卻是台灣創新京劇劇團的當家青衣。一邊學習和傳授傳統老戲,另一邊卻不斷創新,塑造新角色,甚至演出去掉鑼鼓的當代京劇,成績備受各方肯定。

回顧這些年來,她建立了自己的一套表演哲學,那就是「慈悲心」。「演員要有基本慈悲心,才能夠看到別人痛苦,角色的痛苦,這是多年來慢慢了解到的。」去年她舉辦回顧展「她和她們」,副題正是她的心聲:「我以為我創造了她們,其實是她們造就了我」。

作為傳統戲曲演員,魏海敏卻一點都不傳統,演出過不少創新京劇,某程度也可歸功台灣的多元環境。「台灣的環境比較不講究流派或者要唱到什麼程度,反而是比較開放的,反面來說,也是不太重視戲曲的一個地方。」

從小就加入劇校學戲,在9年內學會一切基本功,備受注視,但畢業後,演員如何成長,則各有不同。「你要成為什麼樣的演員?有沒有涉獵更多的文藝形式,豐富自己的演出,都是屬於修養的部分。演員要演得像,要成為另一個人,最重要是修養。」每演出一個新角色,都為她帶來衝擊和成長。

靠經驗創造角色

八十年代台灣經濟起飛,不同行業都在講創新,戲劇也同樣,她從1986年開始做創新京劇,第一個作品是莎士比亞《馬克白》改編的《慾望城國》,用東方形式演繹西方題材,表情造手動作都沒有先例可循,要靠自己的經驗創造角色的一切,對她來說挑戰很大。她也因而反思:究竟自己只是模仿前人設定的演出程式,還是真正做自己的演出?「那是我一生很大的改變,我開始思考,過去多年我究竟在演什麼東西?我學了這麼多年的戲,是否真的認識所演的角色?」

二十出頭,她就成為劇團頭牌演員,但對自己仍不滿意。1982年,她來港看梅葆玖帶領北京京劇院的演出,大為震撼,「覺得他唱念做打的功夫非常高超,表現出來卻是不露痕跡,人物跟唱念做打的動作融合在一起,好像他們生來就是那樣般。我想:戲怎麼可以那麼好看,怎麼可以那麼感動我?」

當時她就立下決心,要重新學習京劇,先在香港跟梅派的包幼蝶學習,在1988年,她終於與梅葆玖在香港見上了面,在朋友見證下舉行了一個小型拜師儀式,當時雖然已經解嚴,但因為劇團屬於海軍部管理,她不能輕易到內地,要等到1991年才能到北京正式學藝,成為梅派的入室弟子。

雖然有名師指導,但從前訓練養成一套習慣,要花很多力氣改正,用了10年才算滿意,為了演出所學,她更辦了多個表演專場,演出難度甚高的梅派劇目,因此得到中國官方的戲曲榮譽「梅花獎」。

一人演近兩小時

在北京辛勤學習老戲的同時,她頻繁回到台灣表演,演出的都是創新的當代京劇劇目。1993年,她演出另一齣莎士比亞作品改編的《樓蘭女》,甚至完全棄掉京劇元素,連鑼鼓也沒有,只有京劇的身體和聲音,在重新編的現代音樂中演出,而且是獨腳戲,演足1小時45分鐘,大膽創新。後來她加入1995年創辦的國光劇團,專演新劇目,繼續在此開拓。

新舊兩條路同時走,她卻絲毫不覺矛盾。「老戲學得愈多,在新戲中能用上的手段就愈多。」而京劇向來就是在不斷創新中發展,1920年代,全是男演員的四大名旦開創不少以女性角色為主的劇目,建立各自流派,成為京劇重要的發展時刻,讓原本以老生為主的演出更完整。「在新戲創造過角色,回頭唱老戲更有感覺,更了解梅蘭芳大師他們在1920年代20歲不到就創作新戲的意圖,創新讓人更了解自己的表演,讓自己跟角色變得更加貼近。」

8月底她將應西九文化區邀請,與台灣國光劇團及台灣國樂團來港,上演新編京劇《孝莊與多爾袞》,她演主角孝莊皇太后。表演只有兩個半小時,需要更精煉去呈現這個在大清建國時甚有影響力卻時常退居後方的女人,展現她如何機智地處理國家危機,維持大清王朝的穩固。

故事圍繞孝莊(小名大玉兒)的情史,大玉兒下嫁皇太極後,因為年齡差異沒有很受寵愛,在所有人都搞不定明朝末代名將洪承疇時,皇太極要她用美人計勸降,她感到極度屈辱,但最後用智慧掌握到洪承疇的弱點,成功說服對方,全身而退,是她參政的開始。

大玉兒與皇太極的弟弟多爾袞相識於少年時,多爾袞沒有被選上當皇帝,生母被迫殉葬,而心儀的大玉兒被娶走,最後選擇在外面征戰,忘卻失意之情,皇太極死後留下大玉兒和小皇子,一眾皇室成員各懷鬼胎想奪位,其中最有可能成功的正是戰績豐富的多爾袞。

演孝莊看清自己

但大玉兒掌握多爾袞母親為殉葬妃子的弱點,在臣子面前以死相逼,讓多爾袞甘願成為攝政王輔助小皇子登位。其後多爾袞向孝莊示愛,按滿人習俗,弟弟可以娶哥哥的遺孀,但漢人卻把這看成大逆不道,為了不讓皇室被非議,孝莊委婉拒絕,最後多爾袞喝醉摔死,孝莊悲痛不已,卻沒表露太多。「個人的恩怨情仇都是小事,她覺得自己還是要安安穩穩地做皇太后,幫大清王朝世世代代傳下去。」

她笑言,這次演出最難的是劇本對於角色的着墨不足,比較少心理描寫,「這個戲裏面多爾袞的表演空間很大,講述內心改變,孝莊在這個戲裏面幾乎沒有機會表露心裏怎麼想。看不到她自己的意識,如何看待她自己所身處的地位和處境。」這方面也要在表演中補足。

魏海敏希望在演出帶出角色的性格特點。「我覺得自己跟孝莊最接近的地方在於心中的善,因為善,她才能夠去原諒很多事情,就算謀劃什麼,也是為了讓事情順利推進。如果沒有這種善,她也做不了那些犧牲,讓自己站在後面,讓別人往前站。」

這些年來,她也建立了自己的一套表演哲學,那就是從善出發,以「慈悲心」去理解角色,理解他人。去年她舉辦的回顧展「她和她們」,正想帶出這領悟。「我以為我創造了她們,其實是她們造就了我。魏海敏是個渺小平凡的人,只因演了那麼多角色,讓我更壯大,看到更多女性的內在,人性的內在,也激發了自己內在的慈悲心,更能看到角色本身的難處和問題。」只有充分理解角色,才能演出其神髓。

 

魏海敏小檔案

本名:魏敏

出生地點:台灣

曾獲獎項:台灣國家文藝獎、金曲獎最佳傳統音樂詮釋獎、中國戲劇梅花獎、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主角獎

 

 

撰文 : 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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