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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5日

顧小培 康和健

亂中脈路

倪匡說金庸的學識「極度淵博」。我能信手拈來的是他在《射鵰英雄傳》中,敍述黃蓉遇上瑛姑時的一段文字,內容有關中國古代算經中的習題。金庸寫瑛姑「雙目直瞪黃蓉,忽然手指內室,說道:『跟我來。』拿起一盞油燈,走了進去。郭靖扶着黃蓉跟着過去,只見那內室牆壁圍成圓形,地下滿鋪細沙,沙上畫着許多橫直符號和圓圈,又寫着些『太』、『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等字。郭靖看得不知所云,生怕落足踏壞了沙上符字,站在門口,不敢入內。黃蓉自幼受父親教導,頗精曆數之術,見到地下符字,知道盡是些術數中的難題,那是算經中的『天元之術』,雖然甚是繁複,但只要一明其法,也無甚難處」。金庸接着加上按語:即今日代數中「多元多次方程式」,我國古代算經中早記其法。天、地、人、物四字即西方代數中x、y、z、w四未知數。

我試狗尾續貂,加上另一例。《說文解字》解釋「凶」這個字:「惡也,象地穿交陷其中也。」字中左右兩豎連同底部,形成的凵是一個窩,象徵陷阱。其內的乂代表跌入陷阱中(未悉其名)的獵物,那正正就是西方代數中的x。

以中國象形文字的「六書」(六種文字筆劃組織格律)來說,這樣子的組合有一個名堂,叫「指事」。再引用《說文解字》:「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例子有如「上」、「下」、「尖」,這些都是形容詞。也有屬名詞的,例如「抽絲剝繭」中的「繭」字,從糸從虫從芾。「糸」自是指蠶絲,「虫」是被那些絲團團圍着的蛹。至於「芾」,原是形容植物幼嫩初生之葉,亦可解作草木茂盛的樣子。三者加起來,正是「繭」的寫照。

昨天談到,一件事物的外表,遽爾望過去,可能感到它的組織內容很「亂」。箇中有沒有理路?能不能找出「亂」的根由、「亂」的狀況,再而是,取得把「亂」理順的方法?須知「根由」、「狀況」、「方法」,乃是三個不一樣的注目點。若想要平亂,須分別地、個別考究及處理。

我們中國人的祖先早已知道「繭」的成因、內中狀況,以及處理的方法;從而明白知悉蠶的生態、絲的用途;再而能整體上,發展出養蠶的事業。其中最關鍵性的步驟之一,乃是在於鑽研出一套「抽絲剝繭」的方法。藉之能夠大量地取得完整不斷一條條的蠶絲,再而有條不紊地把它們編製成線,最終紡織成疋。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草本對症 尋醫不問藥》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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