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3日
此欄的前兩篇文章介紹今年威尼斯雙年展英國館與美國館的作品,今次我們來談談規模相對較小、卻足夠讓人眼前一亮的比利時館。
說起比利時的藝術,我們自然會想到安特衞普的皇家珍藏,想到梅維爾畫中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或是馬格利特筆下的奇詭夢境。那個人口不過1100多萬的歐洲小國,如今也是當代藝術的蓬勃之所,不單歐美知名畫廊紛紛前往開設分館,已有半世紀歷史的布魯塞爾藝術展每年亦會吸引眾多藝術家和收藏者參與。今次在比利時館展出作品的Jos de Gruyter與Harald Thys兩位藝術家,正正是布魯塞爾當下豐盈藝術世界的親歷者,只不過, 他們用的是沉默而非雀躍歡愉的方式。
真人大小人偶
初入本屆威尼斯雙年展的比利時館, 你或許以為自己誤入一場木偶劇的表演現場。展品中除去零星幾幅畫作之外,全是與真人大小相仿的人偶。過去20年間,這兩位比利時藝術家聯手創作,而衣着、神情與姿態各異的人形雕塑是他們多年創作的關鍵意象。與同來參與展會的英國藝術家Cathy Wilkes相若,兩人製作的眾多人偶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互為對照,共同參與場景建構。只是,與Wilkes作品中常見的家庭景象相比,Gruyter與Thys的人偶顯得沉默疏離,即便同處一室,彼此間常無交流,而且大部分人偶表情嚴肅、目光渙散,有若夢遊一般。
我們不難猜到,這場名為「世界殘酷秘史」(Mondo Cane)的展覽想要呈現的是兩位藝術家對於現今人類生存景況的關切:當網際交流一步步取代人際交流時,個體之間哪怕物理距離並不遙遠,似乎也失去面對面交談與分享的意願。
而在這一重溝通的缺失之外,亦裹纏着另一重與「身份」有關的、意念上的疏離:展覽空間被一道鐵柵隔開,一邊是音樂家與手作匠人等所處的、相對平和安穩的環境,被「隔」在另一邊的是那些看上去古怪的人們,如精神病患者、失學者及漫無目的遊蕩者等等。在所謂和諧與非和諧、正常與不正常之間,總有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而且,生活在界限兩邊的人相安無事甚至自得其樂,絲毫覺察不到「界限」本身的問題所在。
同一個空間中,卻存在彼此間無法觸碰的、氛圍截然不同的兩重環境。藉此鮮明對照,兩位藝術家一方面試圖指明展覽名稱中「殘酷」二字的意涵,另外也在提醒觀者留意那隻「房間裏的大象」(Elephant in the room),明明如此醒目,卻常被人有意或無意地忽略。
展場中那一個坐在搖椅上的人偶,一直在做機械重複、前後搖擺的動作,似乎在等待,等待有人將鐵柵欄上生銹的鐵鎖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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