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6日
年少氣盛時,我曾是小辣椒一隻,寫評論辛辣狠,去到盡,更奢言落筆無顧忌,最好將對手一棍子打死,免得糾纏於往後筆戰。
贏得許多人激賞!一次,一位大哥在電梯裏碰到我,說喜歡看我的專欄,讚精采。我竟回一句:「哪一篇?」他即語塞,電梯門開了,我也走了。
這一幕,我許多年後仍反覆咀嚼。人家一句好意,客氣也好真心也好,我何必太囂太咄咄逼人?
把人家一棍子打死?的確曾經威風,但原來一棍也打傷不少好人。他們只是犯了一點錯,我當場抓着,憑藉初生之犢不畏虎、年少敏銳,也就被我奚落至無地自容。壞人,惱了我,沒關係。但原來也傷害了不少好心人、真心做事的人。他們許多都很寬宏,沒有怪我,許多年後還好心提點我,但我卻更耿耿於懷,難忘自己的鹵莽。
「十歲時,知道世界有『對』、『錯』這回事,所以急着去尋找,去搞清楚。後來發覺是非不明,沮喪了廿年。
「明白世事複雜,黑白殊不簡單。什麼叫堅持,什麼叫固執?做人似乎應該有原則,有底線,但我們又讚賞那些放得開,豁出去的人,究竟誰對誰錯?一時間難分真假,姑且耐心觀察,小心尋真,總是步步為營。」這是一九九五年寫的。
經歷了許多,也漸漸明白,人與事一直變化,清楚分辨這個是好人那個是惡魔,最好!但好人原來可以做壞事,惡魔原來可以被誤解。殺錯良民,一棍打死正在為社會做事的人,良心總過意不去。
「雖千萬人吾往矣!」太豪邁了!以死相許又何妨!
只是,這千萬人都錯嗎?犧牲何妨,但如果我一往無前的是大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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