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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28日

張綺霞 焦點人物

居港印度女強人 申訴性暴力 誓為平權發聲

無論在印度或香港,女性都承受來自性別不平等的壓力,然而在港27年的印度人Deborah Mannas認為,只要夠努力,無論在哪裏,要實現夢想不難。雖已結婚生子,又是人力資源高管,她重拾幼年音樂夢,唱作歌曲,先後推出兩張個人專輯。印度女性地位低,性暴力猖獗,Deborah自小有體會,想不到在香港,她也經歷同樣遭遇,而且一樣面對加害者的威嚇和求助無門的景況,但她堅持發聲,為自己,為性暴力,也為社會中種種性別不公平的對待。在新專輯中,她寫歌諷刺那些對不公義視若無睹的人,「保持沉默,只會讓人愈感無力,因此你更要站起來發聲。」

在南印度出生和成長的Deborah,一直勇於發聲,她成長於一個英、印混血家庭,有別於一般印度家庭,「我父母都是英印混血,外婆是蘇格蘭人,外公則是葡萄牙和印度混血。」

父親是工程師,母親在樂施會工作,家中信奉天主教,卻也有不同信仰的朋友,親友也來自不同的文化,氣氛很開放,她的父親經常對孩子說:「沒有什麼你是不能做的。」因此她從未受過印度社會的「女性角色」限制,四姊妹後來都成為不同範疇的專業人士,「我們四姊妹從未學過做飯,卻能砍柴做木工,從小學會獨立行事。」

由於家族中不少人做醫生護士,小時候她們對什麼都不忌諱,玩具更是一副真實的人骨,本來是學習人體結構的工具,一眾孩子卻把它藏在床底,偶爾拉出來精心打扮,「假裝是一隻鬼」。家裏更經常辯論社會議題,讓一眾孩子從小就養成勇敢捍衞真理的性格。

女孩普遍有性騷擾經歷

長大後她入讀當地的天主教修會女校,才發現許多家裏的對話,都不是一般女孩會掛在嘴邊,而身邊朋友的經歷也是她想像不到,如進入青春期開始有月經,印度將行經的女孩視為「不潔」,一些同學甚至每個月有一星期被鎖在房間內,不能上學,食物都靠門下的小活門傳送,「這是一種傳統習俗,甚至我天主教的同學也被這樣對待。」

14歲時,一天鄰居的媽媽突然跑來求助,原來清晨她在花園散步,發現一個被染滿血的紗麗彩布包裹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具女嬰屍體,估計是在附近社區出生不久,就被拋到他們家的圍牆後。

「我們都很震驚,這很明顯是謀殺,然後警察來了,沒有說要立案調查,完全採取漠視的態度。這事件甚至沒有在新聞上出現。」她大為震驚,發現在社會中,只要是女嬰,就能隨時被殺害,死後也沒有人在乎,「此後我就變成了學校內的社會倡議者,大力反對盲婚啞嫁、嫁妝制度等,我會在課室裏站起來與老師辯論。」

盲婚啞嫁是印度傳統,讀大學時,身邊的朋友突然告訴她下禮拜就要結婚了,但卻未見過對方。「她是出身高等教育家庭,父親是講師,雖然後來她與丈夫也過得很快樂。」Deborah則與青梅竹馬的男友成婚,但像她能自由戀愛然後結婚的女孩並不多。

在印度,性騷擾事件無日無之,「我幾乎不認識一個沒經歷過性騷擾的女孩。」談論「性」是大禁忌,無形中助長性暴力,尤其印度傳統重男輕女,女性受襲風險很大。在巴士上,女孩常被男乘客非禮,在路上被男人摸胸,她也經歷過。

大學時,她搬到患糖尿病的阿姨家幫忙照顧,卻看到租住她們家的大學生在偷窺她們,門上更被開出一個洞,顯然已偷窺了一段日子,她恐懼不已,要求這班大學生搬走,但他們賴死不從,最後她報警。「警察沒有做任何事,最後是我的表親找來警探幫忙,把他們拖到警署才了事。」她感嘆:「我覺得很不公平的是,我也認識很多溫文有禮的印度男人,卻因這些害群之馬讓人留下壞印象。」

在港被侵犯也無法起訴

她與丈夫在1991年移居香港,第一份工作卻遭性騷擾。加害者是她的印度裔上司,然而沒想過在香港作出申訴同樣困難。她更被這加害者威逼不要張聲,說她在香港沒有靠山,應與自己保持良好關係,甚至恐嚇去入境處取消她的工作簽證,但她沒屈服,反而向任何願意聽的人說這件事,甚至向公司總監投訴。

然而總監並沒有辭退這位失德的男職員,而是轉介Deborah到另一家公司工作,「他表示,你可以選擇起訴,但公司不會幫助你處理訴訟金,也無法給你另一職位。但他總算有聽到我的聲音。」最後她在別處發揮才幹,建立事業。

無論在香港還是印度,在性別平等上仍有很多改善空間。她認為,要解決問題,應從性教育做起,不是教導女孩自己小心,而是教導每個人都要尊重自己和別人的身體,她如今也跟兒子說,在未取得別人同意前,不要隨便觸碰別人。

早在印度時,她的音樂夢已萌芽,尤其喜愛那些為社會議題發聲、歌唱的外國女歌手,如Joan Baez、Joni Mitchell等,Deborah懂彈結他,她自彈自唱贏過比賽,但沒想過以此為業。在香港工作繁忙,常加班到深夜,她暫停了音樂夢,生兒子後更沒有時間,如今事業有成,家中有外傭幫忙,兒子也能自理,她重拾昔日興趣,憑自學作曲填詞,在教會找到音樂人同伴,兩年內先後推出個人專輯Deborah Inspired及Magician

她表示,印度和香港有不少議題是共通的,她其中一首歌名為Jellyfish,就是用水母來比喻那些只顧自己生活、不為社會議題發聲、隨時為利益「變形」的人。她從來都是不平則鳴的人,「從小媽媽就說,你的一張嘴會為你帶來麻煩。」但這張嘴並沒有帶來麻煩,反而變成她伸張公義、推動改變的力量,音樂正是其中一個實踐渠道。

她表示,無論是印度還是香港,角色定型的歧視同樣深,女人往往被認為工作外要照顧家庭,壓力因此更大。「幸好在我家裏,我和丈夫的角色是平等的。」過去兩年,她同時兼顧商業機構主管、母親和唱作人3個角色,自言生活過得前所未有豐盛,丈夫和兒子都很支持。她感嘆,港人生活緊張,能享受藝術和創作的時間不多,也難靜心欣賞不同的音樂:「我覺得香港每個人都不能只有工作,也要做點讓自己快樂的事,才能讓原本的工作做得更好。不能只成為金錢的奴隸。」

 

Deborah Mannas小檔案

出生地點:印度班加羅爾(Bangalore)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一子

音樂專輯:Deborah Inspired及Magician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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