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11日
在我們的生活,會發現人們的眼睛更喜歡聚焦在熟悉、具象的東西上。一個東西愈具體,愈易於被指認和接受。一個畫家畫他身邊的某個物件,人們表達的最高認可,通常也是「畫得真像」這句話。如果這畫畫的人挪動了線條,顛倒了色彩,將他描繪的物件作了變形,或是乾脆走向純粹的抽象,那評價的人,便要頓生惶意,迷失了。這樣的迷惑,無不勾勒出我們看待事物的一種本質需求,一切最好簡單實用,不要那麼複雜。
這是教育只給了我們具象思維的習慣,還是祖先只遺傳給了我們具象思維的基因?事實上,「具象」並不足以表達人類思維的豐富性與複雜性,從某種意義上,抽象才是人類精神活動的至高點。
一生落寂
民國畫家吳大羽(1903-1988)是中國現代抽象藝術的發端者。他的存在,讓中國抽象藝術有了一位可以追尋的宗師,也讓中國現代藝術的解讀至少提早半個世紀。但正因他提前一個人站在了寫實隊伍的對面,他遭遇了一生的落寂。
這位出生於江蘇宜興的大才子,早年對美術萌生強烈興趣是受了父母的影響,19歲時去了法國勤工儉學,在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接受專業的美術訓練。彼時的巴黎,正在現代藝術運動風起雲湧之際,這決定了吳大羽更傾向於現代美術而不是鑽研古典繪畫。
上世紀二十年代末他回國後,出任國立杭州藝專的西畫系主任教授,成為藝專最有威望的一面旗幟,學生趙無極、朱德群與吳冠中等,都在講台下用仰慕的眼光望着他們的老師。
不過藝術實踐的黃金歲月只持續了10年,之後戰爭、革命、政治運動接踵而至,再沒讓他喘上一口氣。
1949年之後,大權在握的共產黨為了新政宣傳的需要,宣導新中國美術要簡單再簡單,寫實更寫實,這樣一來,走在現代藝術前沿的吳大羽,其藝術理想就完全走入了死胡同,看不到一絲亮光了。
他常年地失職,僅因「藝術作風特異」,1978年後有過浮光掠影的榮譽,但都無法從根本上改變被懸置的命運。
從不認命
不公的命運並未讓吳大羽停下他的思考,他一生都在與現代藝術對話,與他青年時代的師承對話,一批又一批精采的抽象畫,在他居住的小閣樓裏創作出來,作品愈到後面愈凝煉自由,尤其最後10年的作品,那樣張揚無忌,淋漓盡致,每一幅都如交響曲一樣恢弘,洋溢着他活潑潑的宏偉的創造力。
這是他獨立的美學語言,更是他從來沒有認命過的姿態。他有完全的勇氣來堅持自己的藝術主張,至此我們看到了他的力量,從哪條路上走來,就始終走在這條路上,默然而黯然,卻極其驕傲。
他是驕傲的,他走入精神的更高級階段時,再難去遷就群體;他是抽象的,因為他對純精神化的思辯遠遠多於對現實的需要。而從一個國家的角度,如果在文化或藝術上始終處於簡單再簡單的層面,那將是文明萎縮的徵兆,精神荒蕪的象徵。
吳大羽曾說「我是不會死的」,看過他湧動着激情、天真的繪畫,我們確實會知道他是蟄伏於我們身邊的一位天才藝術家。未來的每一步,我們將更加認識到他存在的價值,一直與他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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