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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日

張綺霞 訪談錄

挑戰丁權社工大無畏 呂智恆:我準備好被人斬

丁權政策司法覆核案早前有裁決,部分理據被裁定勝訴,以私人協約(政府提供土地)及換地方式(與政府換地)建屋均屬違憲行為,判決不但影響將來的丁屋發展計劃,更點出丁屋只是以自住為目的,未來對於套丁、免補地價興建和出售丁屋等現象或有影響。

這次司法覆核,是由有「覆核王」之稱的郭卓堅發起,然而能成事,也靠中途加入的社工呂智恆幫忙,才能解決法援問題。要挑戰這實行逾40年的丁屋政策,動搖眾多利益,連人身安全也可能受威脅,當初律師團隊問過許多人都不願加入成為另一名申請人,雖然呂智恆也有恐懼,但最後因信仰答允。「當時更笑說,我準備好被人斬!」

這次提出的3項司法覆核中有兩項獲得勝訴,呂智恆表示喜出望外,「我從來都不會低估挑戰既得利益者的難度」,但他認為判決只屬於「遲來的公義」。

「我們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小撮人去享受任何特權」,他指出,就算在自己的地上建丁屋,也只是七十年代解決原居民居住問題的臨時政策,後來竟成了無限制地發展的特權,還能透過跟政府協議或換地等以官地建屋,在村落領域外發展,「這些其實都是違法違憲,卻實行了多年。」就算是用傳統權益的角度看,原居民只是有權申請,並不代表想興建什麼都能建。「這是關乎土地規劃的問題」。

這次中途加入,是因為呂智恆曾參與一地兩檢的司法覆核,認識相關律師。當時郭卓堅申請法援遇到困難時,律師團隊問過許多人,都因為不同的顧慮而拒絕,最後找上呂智恆。

 

他表示,律師朋友曾說,發起政治訴訟,最壞的後果不過是輸掉,但牽涉龐大金錢利益,就可能對人身安全有影響,也是令許多人卻步的原因。可幸加入訴訟以來,也沒有收到恐嚇或遇上怪事,但他自己也有點恐懼,「可是如果現在已經怕,不去做什麼,將來就變得更恐怖。」

自覺犯下不少「死罪」

正如朱凱廸當選後因為動搖地區利益,家人的安全都受到威脅,呂智恆笑言,自己要影響的不只是一個地區,更是全港的丁權,危險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只有部分家人知情,而最親的父親已過世,顧慮不太大。問到如何保護他們,他只是說了一句「交給神」。對於自己的安危,他也不太擔心,認為發生什麼,也可算是意料之內的事情。「我自己本身已經犯下不少『死罪』,唔差在加多幾條。」

呂智恆笑言,複雜的法理問題有律師團隊去處理,本土研究社也提供不少意見,自己只是作為「吉祥物」存在,尚要更多學習。「其中一位律師跟我說,在讀書時代就覺得這個政策很不合理,想不到今天有些儍仔肯出來為此做些什麼,而我和郭爺(郭卓堅)正是那個儍仔。」

這些年來,他做過不少旁人眼中的「儍仔」舉動,而這些行動很多是他獨自去做,例如在羅湖橋宣讀「零八憲章」、爬上西九工地掛橫額抗議一地兩檢、為聲援不同議題絕食4次等,「其實也不是刻意要一個人,只是碰巧。」

赴羅湖有殉道準備

2017年羅湖橋的行動,旁人看來很危險,連家人都勸他不要去,而且認為行動沒有任何作用,而他在宣讀「零八憲章」不久,很快被公安帶走。「我是基於信仰去做,是神放了種子在我內心,告訴我有些事情應該去做。那次去我也有了殉道的準備,好似李明哲的下場那樣。」他表示,有這個想法,只是因為當時很多議員被取消資格,社會陷入濃重無力感中,「希望我能做些什麼激起一點漣漪。讓更多人關注和參與爭取民主和自由的運動。」

被帶走的當下,他形容心境非常平靜,雖然未過關,也被帶到拘留室約4小時,坐在設有手扣腳鐐的椅子上,被鎖着接受審問,他形容過程都算友善,直至問及他有否參與雨傘運動,他直認不諱,對方臉色立刻沉下來,但知道他與黃之鋒無關連後,臉色又緩和一點。而讓他奇怪的是,他們強行為他抽血,只是說需要記錄他的DNA,他頓時想,如果這些血成為中國境內的犯罪證據,他將無從推搪。

審問一輪後,對方要求他寫悔過書了事,但堅持要說真話的他,怎麼寫對方也不滿意,「例如說,我錯了,我不該以為這裏有自由」,或許是對方發現拗不過這個「儍人」,最後把他放走。在他看來,是有神的幫忙才幸保平安。「也可能是因為當時局勢使然,政府仍要宣傳一地兩檢是安全的。」有了這次經歷,也促使他參與一地兩檢的司法覆核。

而多次絕食,他表示只是想以生命相諫,「香港已到了一個很險峻的境地,絕食是我想與苦難者同行的方式。」他希望追隨朱耀明牧師的步伐,成為社會的敲鐘者,「作為基督徒,十字架不是擋箭牌,而是要去背負上身。」他表示,雖然看上去經常只有自己行動,但其實也有很多朋友幫忙。例如隻身到台灣以絕食反對台灣修正《勞動基準法》,去之前也只是在Facebook上詢問一個台灣的社會評論者的意見,沒有聯絡任何媒體和社運組織,最後也得到素未謀面的台灣人幫忙,得到一些關注。

記者問,絕食了多次,是否真的有效果?是否真的有人看見或理會?他解釋:「許多人都愛用效果論看行動,但我覺得和平的抗爭手法都是沒有可能一次就取得成功,要實行多次,撼動人心,才會有轉機。如果你什麼都不做,就肯定什麼都不會發生。只要你覺得這個城市還有得救,而你又可以出一點力,為何不去做?」他表示,他自己最怕的不是沒有效果,而是自己想放棄,無法堅持下去。每次行動前,他都會禱告和詢問神,行動的可否不是自己?「但每次祂都不理我(笑),沒有回應,我惟有繼續去做。」

問到這些年來最危險的行動,他覺得是與其他基督徒共同發表「一八憲章」,希望香港能「自決」未來發展,在體制以外建立體制,雖然這憲章沒有獲得當權者很大的重視,他也擔心修訂引渡條例通過後,自身和夥伴未來的安全。孤身一人的他,自言做社會行動的包袱比其他人少一些,「沒有家庭負擔,少了顧慮,經濟還算可以,就看能做多少。而且我付出的也未去到最盡。」

他很多時都是一個人去做覺得有意義的抗議與行動,也不在意有沒有人看見,身邊的人可覺得他瘋狂?

他立刻笑說:「我在做這些事前,朋友都已經覺得我是瘋狂的人。」從中學開始,他就喜歡挑戰課堂秩序,到選讀大學時立志要做社工,卻被所有朋友笑着規勸「不要誤人子弟」,可見他的反叛性格。他認真地解釋:「我很想幫人,看到別人開心自己也開心,我自己因為爸爸無力撫養,輾轉去過不同家庭生活,後來住進兒童之家,再到協青社宿舍住過幾年。」因為這段經歷,他發現自己做青少年工作時特別順利,「這群青少年就如當年那群一起成長的朋友」。

家貧無依小時自卑

從小他在單親家庭長大,家境一直不佳,有段時間更非常窮困,「連買冬季校服也沒有錢,就算有綜援幫助,卻因為各種原因,錢沒有到我手上,沒有錢吃飯時,小息和午飯時間我都會躲起來,不讓人發現我沒有飯吃,如果幸運有一點錢夠買餅乾,我也會找個地方躲起來吃。那時我很自卑,看到其他小朋友很開心一齊去買東西吃,我卻什麼也沒有。」但與此同時,他也開始接觸基督教,深深地信奉,並以此為自己行動依據。

他整個童年都是過着遊牧式生活,直至住進宿舍,才有一群穩定的成長夥伴,而最早的抗命行動也是在宿舍中,成功向院長爭取「增加零用錢」。多年以後,他重遇當年的宿友,對方大讚他有正義感,他才記起此事。「很多年都沒有加過零用錢,我一提出,全部人都群起附和。最後每星期加了5元。」

2003年的七一遊行是他政治啟蒙,後來讀社工後,也為反對一筆過撥款多次落區宣傳,到了雨傘運動後,才決定要走得更前。他自言仍有很多不足和惰性,也有很多恐懼,這時他就會問自己,為何不「憑着信、交給神」?對於會否接郭卓堅棒繼續進行各種司法覆核工作,他則期待有更多人能站出來接棒。而且他也不相信在現有體制內可以有大改變。「司法覆核只是為體制外的行動爭取空間和時間」。

 

 

呂智恆小檔案

年齡:36歲

學歷:香港城市大學社工系副學士、香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神學院基督教文學研究碩士學生

職銜:「蒞地基督徒」創辦人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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