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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9日

沈一一 異人獨白

外太空的餐蛋治

早上,9點,九龍塘這家醫院又再準時開動風鑽,像要鑽破人們的腦袋才肯罷休。而我,已決定離開這個聒噪的「人體維修站」,可是主診醫生「英文老師」卻用了5個小時才給我寫好一封轉院信;下午3點,我頭也不回地直往南區的瑪麗醫院。

長形鐵板

辦過簡單的入院手續,我來到內科病房,這裏約有四十張病床排列有序,無序的只是那些人們謔稱的「插針床」,只要稍有空間,就連通道兩旁的空位也不浪費。沿路走過,只見「插針床」掛滿毛巾、布帳、衣物,旁邊還停泊一些懸吊生理鹽水的三腳架、流動血壓計,輪椅、藥物小鐵車不時穿梭,醫生和護士急步往來,有時還聽到一些從暗處傳來的呻吟……我像走進戰爭電影裏的醫院。

很快,他們已安排我這個「傷兵」入住一個由雜物房改裝的病房,內有四張病床,中間兩張屬於「正常」,靠窗靠門的便是「插針床」,分配給我的正是門旁的一張。這「床」,離地不夠半呎,嚴格來說,它只是一塊長形鐵板,我躺下試着伸展,自足踝以下便完全外露鐵板末端。

「新來的?」一位面容清癯的老病人以「資深囚犯」的口吻盤問我這個「新丁」:「我去買餐蛋治,你要買嗎?」我先點頭,後搖頭。「餐蛋治」的床靠在窗旁,沒有什麼私人物品,見他只拿着個小膠袋便急步離去。

天很快轉黑,在那種應該孤獨的時間裏,唯一令我專注的「節目」就是看鐘——病房掛着一個跳秒時鐘,它的秒針每次先後退半秒,再前跳秒半,像宣示人生的節奏;無論有人送飯、有醫生前來檢查、有人前來量度血壓,我的視線總是回到這個Simplex的產品。

晚上大約11點,護士前來抽血,跟在她後面的,竟是前往外太空購買餐蛋治的「餐蛋治」,他終於安全返回地球。「餐蛋治」有點靦腆,護士瞟他一眼,壓低聲線:「下次不要那麼晚回來!」「餐蛋治」聳聳肩,躡足地趕忙爬回床去。他經過的路線,還留有一陣濃烈的煙味。

第二天,護士通知「餐蛋治」已有車接他回葛量洪醫院;而他只提着一個白色垃圾袋,袋裏的應是他全部行李。到底他患了什麼病?怎麼抽煙還抽得那麼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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