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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9日

王迪詩 蘭開夏道

追夢一生

無意中在Facebook看見朋友share陳文敏教授的文章,得知潘光沛先生 (Eric)離世,從文字間意會到是自殺,我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情很難過。Eric既是出色的律師,更是一位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和鋼琴高手,憑《歌詞》奪得1986年亞太流行曲邀請大賽冠軍,由倫永亮主唱,又創作了音樂劇《風中細路》。人生不容易,他的父親《華僑日報》總編輯潘朝彥,1993年在上海參加新聞界訪問團時不幸因車禍喪生。Eric與我是兩個背景完全不同的人,但世界就是這麼小,有近兩年時間我們曾一起工作,他是我的上司。

先說明一下,我在專欄裏經常提到那位大肚腩、惹笑卻又世故的「上司Eric」是另一個人,雖然同是律師,卻跟潘先生的個性南轅北轍,今天談的Eric是潘光沛律師。

銘記於心

人生就像搭火車,途中有人上車下車,過客而已,但偶爾有一兩個人即使在很多年後你仍會清楚記得,並十分慶幸能夠遇上,Eric就是這樣的人。多年沒聯絡,他在我腦海裏的表情、聲線、說話的語氣、沉默時的氣氛……這些細節仍驚人地清晰,我很少會容許一個人像雕刻品那樣銘在我的記憶裏,何況我們的接觸只限工作上。為什麼Eric給人如此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實在太特別。

進入這家公司那年,我26歲。我是個無論做什麼工作,就算洗碗都要全力以赴的人。做不到就不要應承,答應了就必須做好。做人要有這種倔強,不能圓滑再圓滑到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地步。我最看不起那些返工等收工,或靠擦鞋上位的人,什麼都說「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但Eric,他何止不擦鞋,甚至窒老細。不是人身攻擊那種「窒」,他看來連攻擊都唔care,工作就是工作,以事論事。

很有氣質

大老闆的飯局,拉關係的應酬,他不去就是不去。不social、不擦鞋,單靠know-how而取得事業上的成功——我只認識兩個這樣的人,Eric是其中一個。我常要draft文件讓他審閱,我就坐在他面前緊張地等着。他很cool,但不惡,談吐很有氣質。因為心裏非常尊敬他,所以分外緊張想做好。

陳文敏教授的文章說:「畢業後你在國際律師事務所工作,但幾年後你便毅然放棄高薪厚職,全情投入編寫歌劇。歌劇獲得各方好評,但也用盡了你的所有積蓄……」

醉心音樂

Eric每隔幾年就辭掉高薪厚職,去世界各地探索音樂,去過非洲,住過紐約哈林區去獲取黑人音樂的靈感,卻並非純粹為賺錢才當律師,他對法治精神十分堅持,是個有骨氣的人。2014年,律師會表決不信任會長林新強的動議,Eric公開力陳十個支持動議的理由。他為人低調,醉心音樂,大可置身事外,何必得罪人?沒有人夠膽出聲,他卻站出來發聲。再引陳教授文:「你曾旅居大馬,近年移居台灣,為的是尋找一個寧靜自由的環境繼續你的音樂創作,但大量的音樂原稿因電腦故障而失掉,令你大受打擊。噩耗傳來,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想起一首歌詞:在滿天繁星的夜裏,就如情侶般你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我應該告知你,這個世界並非為你這種追求完美的人而設。」

遺忘了哀

有次聽見一對老夫婦坐在樹下聊天,伯伯對婆婆說:「你呀,醫生話你腦退化。」婆婆牽着伯伯的手笑瞇瞇說:「你唔老咩?」阿伯:「照X光見到你個腦穿咗個窿,有一忽冇咗。」「咁我冇咗咩呀?」阿伯看看天空,想了一下說:「冇咗哀。」婆婆歪着頭問:「冇愛咩?你唔愛我咩?」我想,唔完整,也不錯。如果有天遺忘了哀,如果有天把哀誤當成愛,多好。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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