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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6日

吳雄 訪談錄

天文發燒友陳鑄略 「嫦娥四號」月背省招牌

1969年,美國太空人岩士唐首次登陸月球,留下「個人一小步, 人類一大步」的名句;2019年1月3日,中國的「嫦娥四號」登陸月球背面,美國NASA局長也在Twitter祝賀此創舉。到底登陸月背有多巴閉,主要目的又是什麼?

香港業餘天文學會首任會長陳鑄略,坦言登陸月背的技術不算突破,但完成整個過程非常艱難,可謂擦亮中國太空科技的招牌。「40年前,連大批量生產三極管都做不到,如今卻能登陸月球背面,這絕對值得自豪。」

在談三極管和陳鑄略天文之路前,先談新鮮熱辣的「嫦娥四號」。記者好奇何以中國能美、俄所不能,率先登陸月背?「美國人在月球正面做很多事情,花很多錢,之後預算緊張才停止。」陳鑄略解釋。

如此看來月背有外星人基地傳聞是假新聞。所以,非美俄做不到,而是不去做?「中國想擦亮招牌,當然不做前人做過的,做些新鮮事。」中國登月之旅是站在巨人肩上,「中國起步位置高,前人做很多事,特別是蘇聯人登月後,很多技術轉移給中國。」技術雖非原創,但完成過程也不易。

「我們學工程的就知道,製造一個器件要100個工序,只要一個出問題就失敗,要做到高科技航天,就不能做差不多先生。」整個難度有多高,平民百姓懂條鐵,退休前在香港大學電機電子工程系擔任技術經理的陳鑄略,最有資格評論。

「最簡單太空船飛行時,接近地球和月球重力不同,會影響裏面的電子鐘運作,這叫相對論效應,速度快時鐘會行慢,樣樣都要考慮。還有『嫦娥四號』變軌,很多人以為計算出錯,其實變軌的意思是,由原來長的橢圓形軌道,變成圍繞月光的小橢圓形,要慢慢變。」

 

登月日期有玄機

天文學上軌道是橢圓形,不把軌道縮窄至近圓形,就會有一個問題──「探測船就無法降落月球」。登陸月球表面和背面差別多大?「背面的話,無線電通訊不了,要在月球背面的天空放人造衞星——鵲橋,放的那一點叫拉格朗日點,重力場令衞星不會走來走去。」

透過鵲橋控制「玉兔二號」月球車,月背早上攝氏130度,夜晚負180度,工程難度加大。「玉兔可連續工作24小時,但14天後就要休息14天,因月球任何一點,太陽出來到下山是14天,沒有太陽能就動不了。所以,14天後要把它叫醒。」

何以偏偏選在2019年登陸月背?陳鑄略猜測與市場策略有關,「1959年,蘇聯首次傳回月背相片;1969年,美國人完成人類首先登月;這次2019年登陸月背為擦亮招牌,這些marketing要做的,令中國人有榮耀感,不要再覺得自己科技不行。」

誠然,太空競賽是燒錢的玩意,為人類踏出一大步之餘,還要達到政治目的。不少人甚至懷疑岩士唐登月是導演寇比力克的力作,陳鑄略相當不以為然,「那麼大的project,幾千個科學家,3個人之間若有人講大話都穿啦!還有帶回來幾十公斤月球的衝擊熔岩石,怎麼解釋?」

不過,陳鑄略倒發現岩士唐「造假」, 「月球第一個鞋印,說是他影完才離去,但那鞋印背太陽光照住?太空船的樓梯背向太陽的,鞋印應該是黑乎乎的。所以,那張鞋印相應該是補影的,目的是宣傳時好看一點。」陳鑄略說出自己觀點。

做人要照亮自己

訪問前一晚,記者透過WhatsApp請教他「嫦娥四號」的事情,跟着為看英超提前找周公。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思考人生意義的陳鑄略,分享從天文學找到答案時說:「人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呢?天文學告訴我人的一生要發光發熱,就算照不到別人,起碼也照到自己啊!」

記者聽得聚精會神,陳鑄略話鋒一轉,開玩笑道:「我都要話吓你啊!你半夜睇英超會否使你發熱呢?天文學是容易給業餘人士參與的科學,只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就行。好似我建立維多利亞是個隕石坑的假說,後來一位北京地質學家幫我做岩石分析等等。」

他透過不斷假設和求證,發現月球神話主角來自月海的陰影等論說,下一步則要打破月球上只有火成岩的論說,因他發現月球表面有月溪,「過去都說月球是火成地質,我要證明那些水坑是水沖出來的。」陳鑄略年近七十,依然很有幹勁。

他為「嫦娥四號」登陸月背感自豪,原來與40年前的三極管(控制電流的半導體裝置)有關。「內地集體經濟和差不多先生文化令科技很落後,改革開放後找日本、台灣、美國專家,仍不能大批量生產三極管,後來補習社的楊偉國回去一教就會,當時還開記招表揚他。」

「你想當年連三極管都做不好,40年後可以登陸月背,是否很值得高興呢?我這人分得很清楚,我愛中國,是愛中國的文化、傳統道德,共產黨是執政黨,做得不好自然會下來。年輕人不認是中國人,其實搞不清愛國和愛黨是兩回事。」

陳鑄略走入化學和天文世界,是受前廉達科學儀器補習社創辦人梁翼鵬和楊偉國影響。「我會考成績差,首份工做啤膠員,不小心壓傷手指去補習社見工竟獲取錄。梁先生教我化學知識,使我考入理工學院,化學成了我的工作。楊先生教我看星,天文成了我的嗜好。」

他61歲退休前,忙於工作和照顧家庭,觀星看月的時間不多,退休後幾乎好天就看,還在太空館等辦天文講座。對天文的癡迷更不容許錯誤資料,港台教育電視和郵政局都收到他的溫馨提示。「有張郵票竟把月亮畫在八仙嶺的半空,其實香港的月亮不可能走到北面,後來我寫信去報紙說出畫錯,結果反而郵票大賣!教育電視也畫錯月相變化,我寫信提醒不理會,直至天文學會去信指正,才回信說會改。」陳鑄略嘆一口氣說。

科普知識很重要,他愛上天文學全因《天文學簡史》一書,「它不像其他書,一味告訴你太陽多少度,那都是枯燥的資料。但G伏古勒爾(《天文學簡史》作者)卻寫得很生動,比如一開始人類以為太陽是靠燒柴的,經計算發現燒不到幾年。」

時空穿梭有可能

這本書的啟發遠超天文學層面,「它讓我明白人類的認識不是一步到位,直到今天還是不斷探求、研究出來;其次,書中還介紹很多天文愛好者,他們發現了很多天文事件,比如太陽黑子互動周期就是一位牙醫發現;此外,我們也不能盡信人家所言,所以我一直都抱懷疑態度。」

陳鑄略也出很多科學小冊子,比如《尋獲時空穿梭機器》,就解釋時空穿梭其實已經出現,「好似你看英超,就像用叮噹的隨意門,去到英國現場看比賽,又比如透過智能電話教外國的子女煮飯,唯一不能傳的就是食材,但效果其實一樣。」

月球自古就存在,當年李白看的那個跟陳鑄略看的一樣,但他一點也不嫌悶。記者問他有沒有看到外星人?他搖頭說:「外星人沒見過,倒給我看到一個吸煙的肥佬,翹着手在月亮的靜海附近踱步。」記者一看他傳來的相片,真像個孤獨老頭。陳鑄略解說這個吸煙肥佬的來歷,「初十就看到他,因不同的月光線照上去,起初把相片放上網,沒人信,等到重看自己拍的相片,他們才說:係喎!真係有!我很多年前已發現啦!」他說時帶點神氣。

「現在老了,要注意睡眠,所以我每晚看一兩個小時,一般黃昏或9到11點看。」他太太擔任文職,對天文興趣不大,記者問她會否吃醋忙着看嫦娥多過自己?他笑着說:「兩公婆當然是一個做什麼,另一個支持啦!她嫁雞隨雞而已。」

他不光是個理科人,還有寫詩的雅興,這大概是野外觀星時,等待時引發的靈感。他小時候接觸與月亮有關的詩是李商隱的《嫦娥》:「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他吟誦說。最近「嫦娥四號」登陸月背,他也寫了一首詩,更透過手機傳來分享:「月背科研未動工,中國再次訪蟾宮。神州火箭飛升勁,鵲橋衞星訊息通。玉兔二型尋礦物,嫦娥四號攝鑑容。工程技術需高位,確保登天達頂峰。」

近日全港籠罩在霧霾中,星星月亮被消失了,無星月可看的夜裏,抽煙的胖老頭不見了,獨自吟詩作對是不錯的選擇。

 

 

陳鑄略小檔案

年齡:69歲

工作:前香港大學電機電子工程系技術經理

身份:香港業餘天文學會首任會長、香港觀星會首任會長

著作:《香港天文學術論文集》、《星系新知》等

 

撰文:吳雄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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