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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5日

林艷虹 訪談錄

算命師預言引路 陳世英蛻變珠寶設計大師

生於貧窮家庭,13歲輟學,年輕時他被街頭算命師邀睇相:「十元一次,很便宜。」

他耍手擰頭表示身上沒有錢,對方免費贈他兩句:「將來最出名、最貴重的寶石都會經你的手創作……60歲後你會周遊列國,四處講學。」

他心忖:「我連搭車搭船都無能力,怎能創作到世上貴重的珠寶?」

結果,他成為首位參展於TEFAF歐洲藝術博覽會、巴黎古董雙年展等著名藝術博覽會的華人珠寶藝術家。近年應邀於哈佛大學、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倫敦V&A博物館等地演講。

他,是著名港產珠寶設計大師陳世英(Wallace Chan)。

留着一臉長白鬚子的Wallace提起睇相往事,歷歷在目。他記得在澳門噴水池(議事亭前地)建築物附近,有六七個算命先生。「我以為他(算命師)講大話,要我回來找他再睇相。」

沒料到事隔多年,相士批中,當年窮小子搖身成為國際赫赫有名的珠寶藝術家。記者訪問過許多國際珠寶品牌掌舵人,提到最喜愛的亞洲珠寶設計師,一律都離不開Wallace Chan。

老師嘲諷感自卑

時間倒流到5歲,Wallace隨父母由福建移居香港,不懂廣東話的他,曾被老師當着全班同學面前說:「陳世英是最蠢、最無前途的。」

這讓他很自卑,13歲便輟學當童工幫補家計,做過紡織、穿膠花、小販、送貨員。「因為自卑,樣樣事情都想做到最好,織毛衣也要最好;早上送汽水,送到門口怕按鈴把人嘈醒,於是慢慢敲門,我不想讓別人不舒服。」

家境貧窮,他更惜福。有次爸爸的同事給他買了一個菠蘿包,他咬一口後非常窩心:「是暖的,又有牛油,真好味。」所以,他的成長過程很珍惜任何事物,吃飯不會掉一粒米,出身不完美沒有讀書,他便追求更多學問知識,在街邊看二手書,汲取知識,直至被人趕走。

差不多成年時,他想到要有一門謀生手藝,當時有兩個選擇:一是汽車修理員,一是寶石雕刻,由於媽媽不想洗污穢衣服,所以Wallace選了後者,1973年入行成為寶石學徒,他還記得是8月15日入職!學師9個月,他就決定離開師傅,17歲成立自己的寶石雕刻工作室,一開始雕不透光寶石,譬如翡翠、白玉、珊瑚。然後擴大至透光寶石如水晶,至1978年他獨創了聞名國際的「世英切割」(Wallace Cut),以逆向思維,結合陽雕和陰雕技術深化立體內雕,配合精算式角度切割,改變折射角度令影像重疊始創出五面倒影的雕刻法,被歐洲傳媒譽為「亞洲雕刻天才」。

他又花了8年時間馴服鈦金屬,創造出舉重若輕、令人稱奇的珠寶藝術作品。這階段他鑽研佛牙、舍利,追求思想精神的創作。他說:「任何物質都是載體,不應限於某種物料、困於一個框框,設計師就是不停累積經驗,運用不同知識與技巧,讓作品有生命力,帶到另一層次。」

他的才華是比別人勤力,他早出社會打工,別人放工他就留在工場觀摩學習。近年他獲邀到哈佛大學、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等高等學府演講,他努力讀好英語。「之前演講有翻譯,我覺得浪費時間,所以我一直在練英語,即使同事說我發音不好,建議我不如把稿打印出來給聽眾,我說不,一定要練好,我未必講到完美,但至少能說能聽。」

回顧45年創作生涯,他指未曾舒服過。「所有同事都知陳生腌臢,今天比從前更辛苦,追求的美愈高、知識愈廣,壓力就愈大。愈大壓力才有成就,若然覺得舒服就是退步,所以不應迷戀昨天。」

為了尋求珠寶更廣泛的創作,他於2011年着手研發嶄新的物料,花了7年成功研發了比鋼硬五倍的最新珠寶創作「世英陶瓷」,它以鈦金屬為基礎,再鑲上陶瓷。他拿起其中一件作品《平衡宇宙》,用力敲茶杯器皿,卻沒有絲毫損破。

這是由他的童年回憶所啟發,5歲時他和姐弟們使用塑膠製匙羹吃飯,父母則用陶瓷湯匙。在好奇心驅使下,他偷偷拿匙羹來看,不小心從手中掉下,碎落一地,發出清脆響聲,因此遭受媽媽的懲罰──藤條炆豬肉。

「破碎一刻是成就未來的開始」他說,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其腦海之中,醞釀他對陶瓷的好奇。十多年後,他的表哥購買了精美的乾隆匙羹,讓他對陶瓷更加產生興趣,他除了報讀香港大學的陶瓷課程,接受專業訓練,還收藏不同的陶瓷工藝、欣賞所有陶瓷展。

「某次陶瓷展發現了一隻心愛的壺,非常昂貴,展覽最後當日花了3個月人工買了。之後好奇它好在哪裏?是不是泡茶特別香呢?於是我拿去泡茶,一泡壺便破,只剩下蓋。」他笑道。

因此經過多年鑽研,成就了具色彩光澤、打不碎的「世英陶瓷」珠寶,新作將在1月香港佳士得舉行的個展中展出。除了陶瓷作品,屆時亦有一件逾90卡的綠寶頸鏈名為A Dream Within A Dream,是首次公開展出,它具15種戴法,可隨人的心情、氣氛或場合作出配搭。

被誤會是睇相佬

「這個收藏家是一名傳奇人物,而且是一名男士,他從事電子行業,對結構很敏感,他喜歡收藏寶石,一直想找人為他創作,但跟很多品牌接觸後,覺得不適合。某天他在越南看電視,見到我在做創作,於是找人聯絡我。有趣的是,那個人不知我是誰,問:『陳先生,我朋友想找你,你是否做珠寶?』原來他一直以為我是睇相的,哈哈。」

於是,他應邀到該收藏家那兒。「我們在工廠大廈會面,那兒寫着Welcome Master Wallace Chan,他很熱情,準備了茶點水果,枱上放滿寶石,由50卡至200卡都有,他說隨便拎,當然不是送。我便拿了一粒廿幾卡Sapphire(藍寶石)開始做創作,他奇怪為何不取多些,而且那麼細小。我希望一開始先溝通,摸索一下,正如食飯不能太飽,說話不能太盡。」

他一直最追求創新、突破和完美的設計。「在我心中,完美的珠寶設計是大同世界,無分東西,猶似宗教,大同世界表達是真善美,無分東西方。此外,如果珠寶作品形態和人體結構不能結合一起的話,這是失敗。設計時常會有衝突,有好造型但不能戴,然而,只追求美但不能戴,便失去功能。」

Wallace的創作靈感源自日常經驗,同樣受到電影影響。他尤愛科技電影、超級英雄大片,《阿凡達》看了12遍、《蟻俠》則4遍,當中劇情動作、燈光等各項細節均引發他的思考。「《奇異博士》可以將時間扭曲,啟發我創作了《時間之眼》陶瓷作品,它是一隻眼睛,也是一副放大鏡,通過科學與藝術結合為一。」

他認為科技豐富人的生活,透過網上資訊讓人們學問更平等,至於會否擔心科技取代珠寶手工藝,他揚言:「每天都有準備『殺到埋身』,便不用怕。代替只是一種進化,科技令人更聰明有智慧,同時可控制時間,知道這個原理,有助提升創作過程的技術層面。」

 

 

陳世英小檔案

出生年份:1956年

出生地點:中國福建

家庭:一姐及兩弟

 

撰文:林艷虹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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