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9日
堡主常武烈,微跛着足,酒氣熏天,甫出場,即告訴大家,常家堡幹販賣軍火給匈奴的勾當,換取黃金和權勢。粵劇《英雄兒女保江山》的土皇帝常堡主,明明是退役漢朝將軍,曾經愛國,如今卻掉轉槍頭,終日罵朝廷腐敗無能,大官爭權弄勢。
常武烈擔戲最重,他愛妻疼子,獨恨朝廷高官,尾聲時被捕判罪,死到臨頭,仍然罵得不留餘地:「苛政猶如於猛虎,劇憐百姓盡悲呼」。切齒恨的「變態」根源,乃由於常武烈目睹奸臣鏟除異己,舊上司李陵將軍為國出生入死,卻因為一朝兵敗,遭到滿門夷族抄斬的人間慘劇。在他眼中,「賊即兵,兵即賊,官場舞弊貪污,烏天黑地,忠君愛國4個字,實屬無稽」。
傳統戲曲本該教忠教仁,但觀眾到底如何判斷劇中的壞人好人?
常武烈兒子家孝,人如其名,是一個孝順仔。然而為了國家安危,家孝殺退外敵匈奴,救駕勤王,更在大義跟前,子證父罪。可到頭來卻因私人恩怨,妻子被王侯垂涎,這個一等忠臣遭羅織罪名,發配充軍。
傳統戲曲既屬高台教化,可此劇呈現的公義何在,忠誠何價?
撫平成功
誰演常武烈?袁纓華。她藝齡不淺,技藝卻不高,我真的有點擔心是否演得來。一看之下,她扮相貼近人物,按劇中人性格,改變了自己慣常慢吞吞的唱做節奏,操練得曲白清晰暢順,是個人進步的表現。假如多讀點李陵、蘇武歷史,收放情緒一定會更踏實。情節犯駁處多,如能具體表達武烈與鄉民間的正面關係,則能支撐他罵官不良的理據,使主題的矛盾衝突面更深刻。
文華的常家孝,演得最投入,與演母親的黃葆輝,演妻子的梁非同,搭配合適。新人溫子雄演年輕儲君,外形不錯,有潛質,宜好好鍛煉唱功。
常家父子有個怎麼樣的結局?刑場氣氛一直激昂憤慨,情況突然來個180度團圓大轉變。皇恩浩蕩,宣布確認家孝功勞,肯定武烈曾効忠國家,功過相抵。聽聽武烈的反應:「我咁罪大惡極都赦!估唔到今日見到個明白事理嘅好皇帝。」話中意思,可圈可點,如我們解讀多些,用今天術語說,這是統治者用了撫平怨憤的最佳手段,成功挽回人心。
《英雄兒女保江山》主題一點不含糊,言之有物。重心不在兒女之情,而是家國之恨,表達人民對社會處境、政治環境的極度不滿。並非新編,劇本成於1962年,放在今天,仍不過時。場刊標明編劇是徐子郎,時年26歲。
也許不是太多人認識徐子郎,但大概會聽過他同年同期的另一作品《鳳閣恩仇未了情》,那「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主題曲,已流行半個世紀了。可惜,這位香港文藝青年——徐子郎(1936-1965)英年早逝,年不到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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