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0日
我總是覺得,我和美國西岸,沒有什麼緣分。
第一次踏足這個傳說中永遠陽光燦爛的南加州,甫出機場,已經烏天黑地、大雨滂沱,下得完全不像話。按老美的英語形容,就是「落貓落狗」;按我老媽子的南海說法,就是「落刀仔咁落」。
滿街的汽車卻依舊飛馳而過,每一輛都揚起五六呎高的水花,水花把車身徹底掩蓋,一個個倒三角似的、半透明的紙杯般飛來飛去,穿過那些典型的加州公路與棕櫚樹,不禁想起於梨華筆下那種嘩啦啦的、叫人無端寂寞的加州,《又見棕櫚又見棕櫚》的加州。
永不下雨的加州
都一樣啦,反正,你再聽聽Albert Hammond那首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聽真些,那個傳說中「永不下雨的加州」,背後的真相,歌詞不是早告訴大家了嗎?
Seems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Seems I've often heard that kind of talk before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But girl, don't they warn ya
It pours, man, it pours……
在加州,真是雨不下猶自可,雨一下就非同小可。
也就是這樣,我在永無休止的大雨中,度過了在美國念書的第一個學期,每天穿着雨衣,外加雨傘,走過不同的Fraternity與Sorority大樓,也不怕「玩新生」的季節還未過,那些舊生會向我這個新丁扔水彈。畢竟,你告訴我,誰扔的水彈會比上帝扔的大?
雨中夏威夷
有回到夏威夷電影節,笨星的以為,人家主辦方都可以在這裏、這個時候舉辦,天氣包無死啦?誰知道,一樣落狗屎咁落,想像中,從前來自唐山的流浪藝人,走「草台班」,浪跡天涯,到處唱唱停停的演出、拜會、賀壽,遇上無情雨,感覺大概也差不多吧。
幸而幾場放映,出席的觀眾還是興致勃勃的,擔着幾百柄不同顏色的傘子,穿過風雨,跑來看你的電影,又真的叫人感動。你知道,假如這裏是柏林,人們見慣惡劣天氣,穿過風雷雨雪來看電影,倒不稀奇;但這兒可是夏威夷啊,大夥兒只習慣燦爛的陽光、和煦的天氣,像這種「狗屎大雨」,真是趕狗不出門呀。
首映後的次日,天氣終於放晴,我們在著名的威基基海灘散步,來到一家水邊的酒吧,見到一個頭髮很鬈曲漂亮的街頭賣藝者,在慵懶地彈奏西班牙結他,音樂聲伴着潮水,叫人翩翩神往,一切回復到加州那種一貫的悠閒,凡事不上心。
最後的綠光
聽着聽着,我無意中回過頭來,看遠處的水平線,在那種雨後初晴、幻彩漂亮得近乎詭異的晚霞裏,逐漸下沉的太陽,於墜下水中的最後一剎那,本來殷紅一片的夕陽,忽地變成翡翠綠色,就那麼一剎那,然後消失於無形──
就像Eric Rohmer在他的電影The Green Ray裏,提及傳說中的「綠色的太陽」一樣:你看見便看見,看不見便看不見。
Jeez!
我愣了一愣,綠色的太陽,原來就是我和美國西岸的緣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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