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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4日

劉健威 此時此刻

快閃書法

這幾年,一直用水在練習書法——有一種叫水寫布,灰面黑底,拿毛筆蘸水寫在布面,筆跡是黑色的,像墨;但不一會就乾掉,了無痕跡,很禪。我名之曰:即閃書法。

好處不僅是省掉宣紙,更重要的是少了得失心,寫起來更自由,更放。愈寫愈過癮——現在是挑一段文字寫,譬如說張孝祥的《念奴嬌》中幾句:「素月分輝,銀河共影,表裏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反覆地寫它十次八次,每次都重新檢視,在字的結構和整篇章法上作調整,寫到較滿意為止。

注意我用了一個「較」字,因為寫了幾十年書法(雖然不勤),還沒有一篇是絕對滿意的——也許一輩子都沒有,但為什麼還寫?

楊善深師畫了幅畫,畫中只有一管筆一方墨,旁有題詩:「沉醉一枝春風筆,寫遍人間兩漢碑;不遇中郎識焦尾,白髮心事有誰知?」中郎是漢代書法家蔡邕,詩中是說,付出無數努力,筆都寫禿了,但還是無所成就。為何仍要寫?書法寫得進入狀態,有一股氣貫通筆墨之間,與呼吸相連,快意處,不下性高潮,沉醉春風就是描寫這種感覺;饒公直將寫書法當成練氣功,養生之道。所以,練習書法過程比結果更有意思。

中國書法的價值是被嚴重低估了——書法較諸繪畫有深度,其抽象性與音樂相若。書法,是書寫者品格性情的自然流露,清是清,俗是俗,完全無從矯飾。倪雲林稱畫畫「逸筆草草,不求形似」,書法根本連形象也毋須依附,直抒胸臆;那種逸氣抒發,又是另一種滿足和快感,不以得失計。

說到底,還是想和同道分享練習經驗——以水寫布重複書寫幾個句子,是進步快捷之道。馮康侯先生教誨:先寫好一個字,再寫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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