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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11日

繆美詩 女播天下

山竹後的天台

颱風「山竹」過後的香港,不單逾萬棵樹木被連根拔起,更有不少天台屋的屋頂被吹走,無殼蝸牛就連頭頂上的一片鐵皮都保不住,卻又礙於住屋是僭建物而求助無門。有天台屋甚至整個被吹起,幸好卡在天井位置,未有穿過人家的窗戶破屋而入。的確,香港經「山竹」蹂躪後復元之速度,令人嘆為觀止。在講求效率的大都市裏,偶有枯枝堆積街角即被看得不順眼了。大家又可有抬頭看一下,位於漫天繁華暗角的天台屋又是何等光景?

全港天台屋住戶多達十萬伙,集中在九龍舊區,有的一座樓已蓋了二十間之多。我的畫家朋友思遇把天台屋的情景描繪下來,透過水墨的乾濕濃淡,線條變化、提按頓挫的節奏,把對香港的情感表現在宣紙上。

思遇一直追求用中國人的情感去尋找中國藝術的新表現方式。她利用渡輪流轉的追憶,安頓浮躁的眼神和心靈。她用水墨寫唐樓天台的殘霞、在魚骨天線和紅白藍布幕下,呈現繁華的哀愁。香港繁榮背後,竟有如斯多人活在貧窮線下。

她寫天台的曬晾,高懸粗活的牛仔褲管,裝修工人的木梯駕在油漬斑駁的帆布下,水墨之間滲着淡淡的汗味。臨海的舊樓還可以見到躉船和鷗鷺,空濛的春山煙雨,黃葉紛飛的秋思。大雨滂沱下的天台,鐵絲網與電線交纏的晝夜,一壺清茶,皎皎明月下的憂思,身心交煎的每個日子,總有幾盆黃菊、幾株蘭葉,甚至自栽的瓜果植物,去平衡揮之不去的生活壓力。

其實畫中⼈心中咕嘀的是什麼呢?會否是另一場風雨中的懼怕?擔⼼鐵⽪屋頂還能承受幾次無情的吹襲?粗獷的木板,溫柔的筆觸,捕捉了天台人的生活,既有簡樸的情趣,也有困頓的苦惱,興許在茶餘說的就是夏暑難熬,以及冬夜繁星如鑽。敏銳的畫家聚焦閒情與詩意,折射簡樸與匱乏。

「山竹」過後,我帶女兒到深水埗買縫製舞衣的料子,驚覺原本被大樹包圍的布販市場,幾十株黃葛樹全被「山竹」摧毁,可以想像從此之後攤販一定悶熱難受。抬頭再望舊樓天台上,有許多被摧殘的破落房屋,惟希望居民不致於無家可歸。這些景象凝聚了我們的集體記憶,從此小小的心靈,一如所有香港人對於強颱風的感受,刻記那個星期天的狂風暴雨,對窗戶隆隆的衝擊,而每一個腦海中的鏡頭,除了杏花邨和海怡半島的怒海狂潮、西貢海旁的桅仰船翻,大澳居民的落泊,還有天台屋的飛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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