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8日
現在出外用膳,猶如「食舖租」。以前較常聽到「食裝修」,意即餐廳酒樓美輪美奐的裝修,會反映在賬單上。
今次談兩位小提琴家,都是筆者以前寫過的,他們先後於9月來過香港。Joshua Bell由港樂邀請拉西貝流士協奏曲,Ilya Gringolts為小交拉兩首協奏曲,巴洛克小提琴大師Locatelli《和聲的迷宮》,以及瑞士作曲家Michael Jarrell為Gringolts度身訂做的《雲與霧》。
Bell的演奏,筆者聽了9月7日(頭場)。一直喜歡他幼細滑溜,但穿透力強的琴音,放在西貝流士,更有寒冰上烈火之感。不過筆者覺得,Bell在第一樂章沒什麼鋪排可言,情感恍似頭一兩分鐘便到頂。他追求幼細滑溜,限制了發音的色彩,較難憑變化音色來製造反差。筆者亦覺得他太過依賴誇張一兩個音去營造演繹上的特色,例如將一個短音拖到很長或很猛力去拉扯這個音。
直接一點說,Bell的現場演奏令很多人如癡如醉,筆者難以苟同,但這次發覺他有種特質是會令人感動:他一副好像很努力很搏命很辛苦的樣子。髮尾微濕,襯衣露出冒汗的胸口,他手長腳長,動作更添搏鬥的味道。這是一個很全面的台風,不少樂迷之所以討厭郎朗或馬友友,就是看不慣他們的high臉,並因此認定他們奏出來的聲音同樣俗不可耐。
所謂「食裝修」,比方說500元的一頓飯,可能有100元是裝修。同樣道理,假如為Bell付出500元購票,台風可能佔了200元。問題是,不只是沒可能叫餐廳免收裝修成本,而是減去100元的裝修,這餐飯還能不能給你值400元的體驗?
你的樣子如何
Gringolts 9月23日的演出是中秋前夕,選曲也很僻。Locatelli是很難,但這種難度是缺乏音樂感的(Gringolts在第三樂章斷了E弦,要借團長的琴去完成餘下部分,包括超炫技的隨想曲及華彩段)。Jarrell以一支小提琴比擬風起雲湧,超高難度的獨奏部分,令人覺得他就是一人樂隊,Gringolts以外,都很難找其他人有這種把握去演奏。
關鍵是,Gringolts是不會展露「很努力很搏命很辛苦的樣子」。筆者現場看過他兩次帕格里尼全套《隨想曲》,知道他不費吹灰之力。說他沒流幾滴汗,應該太過誇張,但至少不會像Bell「濕晒」。兩人樣子的分別,讀者自己下判斷吧。
「食裝修」的底線,是不能收你500元一位,只給你快餐店或低價茶樓質素的食物,「聽台風」道理一樣。Bell當然琴技非凡,但筆者還是覺得登峰造極的Gringolts被冷待,太過可惜。不過,恐怕被Bell感動的觀眾,多數不會對Gringolts過電。Gringolts改拉較大路的協奏曲,或者巴哈全套無伴奏,隨時更難取悅「聽台風」的觀眾。
本文評論兩位小提琴家及樂迷心理,並非比較港樂及小交的節目及演奏者編排,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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