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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3日

潘天惠 焦點人物

「阿發外父」潘恒生教學一招值10萬

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

在周星馳電影《大內密探零零發》內飾演「阿發外父」的潘恒生,N年前做攝影師拍攝第一部電影時目睹千帆並舉的盛況,結果轉行後一帆風順,名成利就,傑作無數,料不到後來被批60歲才是事業開始,一言驚醒,毅然重返校園執教鞭,春風化雨,培育未來接班人。

這位殿堂級攝影師拿過金像獎和金馬獎,如今升格為奧斯卡評委,地位備受國際認可,性格風趣的他,牙擦笑言:「學生交11萬學費,一招秘技已值10萬啦!」聞名不如見面,他的鏡頭型到裂,他的經歷勁到爆。

潘恒生當年獲影后張曼玉改花名Handsome,始於英文發音接近Hang Sang的諧音,他一本正經地說:「這又是名副其實,技術人人學到,靚仔是天生的,也數不到今日有幾多女學生暗戀我,哈哈。」談工作,他總是謙卑自牧;談人生,他卻是幽默鬼馬。

畢竟近年已淡出影圈,讀者或對這位出道35年的前輩略感陌生,但他在《大內密探零零發》一句「我見到佢入咗雞竇」令人難忘,更在電影內擊敗女婿周星馳勇奪「最佳男主角」。天生外父相的他,事業家庭兩得意,女兒已婚,但女婿不是叫阿發。

「別人見我食素,最初找我客串演和尚,大大話話食素超過30年,開頭是為了練氣功。」他擅長捕光捉影,學過詠春,在《濟公》內飾演周星馳的師父,「慢慢頓悟到『不殺』的道理,動物被人類趕盡殺絕,當我們尊重其他生命,從而尊重自己的生命。」當年在商台做過DJ的他能言善道,話音抑揚頓挫,「人類有選擇權,其他生物無法選擇,吃肉的動物改吃素便會死亡,但是很多人食素說為了健康、瘦身,這是出於自私的出發點。」

棄鐵飯碗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潘恒生讀畢中六,第一份工是政府統計處文員,有份負責全港史上首次人口普查,兩年後回到政府總部等待重新調配,自覺格格不入,站在人生交叉點。「自小喜愛畫畫和電影,教書的姐姐在經濟上支持我進修,於是選擇浸會的傳理系,頭兩年已上五台山做兼職,為商台的兒童節目開咪。」

讀到第三年,他開始在電視台做兼職,畢業後接freelance job,收入可觀,「普通打工仔每月賺800元,我們全組人做一單已經有900元,有時錢多到無地方使,之後入了香港電台跟很多從片場出來的資深幕後人取經。」一年左右已學得七七八八,他在前輩推薦下成為攝影師,與同期新晉導演羅啟銳和張婉婷等拍住上,「一班初生之犢什麼都敢試一餐,我們覺得世界有很多顏色,瘋玩濾鏡,效果令人耳目一新。」

磨劍7年,他已成為港台首席攝影師,包辦戲劇組主打節目,到1982年走到人生第二個十字路口,到底抱實鐵飯碗抑或勇闖夢工場?

「婚結了、女生了,港台月薪15000元,電影拍3個月都只是3萬元,想走太難,但又不甘於事業上無起色,碰巧像徐克的大批新導演湧出來,偶然機會接了《我為你狂》。」電影超時,他只是向港台請假3個月,惟有靠浸會學院的老師補尾,他感恩地說:「沒有老師帶我入行,沒有今日的我,這是人生第一部電影,但第一部完整的電影則是《似水流年》。」

為嚴浩拍《似水流年》,薪酬上無法同港台比,當他準備簽下港台做死一世的長工合約前,首次離港到汕頭小村取景,別有一番領會。「當年出外取景的電影極少,同年只有兩部。那是一條300年來從未整頓過的歷史小村,記得內心七上八落之際,清晨6時起床,走到甲板,霎時間被眼前千帆並舉的畫面震懾,漁民全都趕住出海打魚,回頭再想,或者是來自上天給我的溫馨提示。」

「拍攝時配合天時地利,電影未上,口碑已在行內瘋傳,周圍都有人找我拍戲。」他本想求神問卜,撥開五里霧,但最後由心決定:「長線看命理,到頭一場空,畢竟有什麼風浪,始終要你去面對。」

《似水流年》獲得金像獎提名,但翌年的《生死線》才首次獲獎。他歷來總共獲得金像獎10次提名,1993年《阮玲玉》再獲殊榮,亦在1990年憑《滾滾紅塵》斬獲金馬獎最佳攝影,揚名海外,其他名作包括《倩女幽魂》、《縱橫四海》和《西遊記大結局之仙履奇緣》等。

有麝自然香,就算2000年香港電影市道低迷,他也隨于仁泰殺入荷里活,亦是中國和荷里活首部合拍片《庭院裏的女人》的攝影師,名留千古,並在兩年前憑《功夫》、《葉問2》獲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肯定,榮升奧斯卡評委,「很高興成就得到認可,但其實只是一個沽名釣譽的銜頭,2015年奧斯卡被批評白人太多,現在積極招攬各路豪傑。」

夜半敲門

驀然回首,潘恒生慶幸有機會與無數大導演合作,所得所學,一生受用,「在徐克身上學到拍戲的節奏,他會告訴你這鏡頭只需6格,即四分一秒,快到有人走過都看不見,你自己要學會掌握時間,顧全大局。」他曾短暫離開影圈,前往台灣拍廣告,從而領悟到一套「必勝」理論,並在《滾滾紅塵》和《阮玲玉》中實踐出來。

「每個畫面都用得上這套秘技,這樣說,學生交11萬學費,這一堂已價值10萬,連街市阿婆都覺得好靚,而且上堂前我要學生發毒誓,誰傳出去就絕子絕孫,但一樣見到有人偷錄,哈哈!」他自2010年在浸會大學教書,自認錯過借助大陸電影暴富的機會,但卻無怨無悔。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的實戰經驗是其他講師學不來,一把年紀,想在世上留下點什麼,社會壓力扭曲了正確的價值觀,老師有責任糾正。」他不想白活一場,但求在歷史留痕。

人家讚他拍女性美不勝收,潘恒生歸納出一個原因:「這是責任,攝影師是第一個欣賞她們的觀眾,自然會在電影中產生愛情,拍不好的話,只是一千萬個鏡頭之一,但卻可以摧毀別人的一生。」他忽爾話峰一轉,提到影圈的潛規則,「當年夜半敲門,比比皆是,一不小心,便會家庭破碎,幸而我們的班底都是道德標準較高,太太對我也是100%信任。」

目前為止,他最喜歡的作品是今年嶺南大學50周年校慶的短片《綠塵》,由他親自執導。講述兩夫妻吵架後,太太一氣之下出走了。他是很多後輩崇拜的人,而他最崇拜高錕。「他回港還要被學生罵一頓,一層樓都沒有,功業留下來,然後什麼都忘掉了。」潘恒生本性低調,近年才增加曝光。「現在台灣有人為我拍紀錄片,自己都不相信,除了靚仔外,居然有人覺得我可以為這行業留下一點註腳,哈!」份量愈重的人,笑聲愈是洪亮。

場地:Kind Kitchen@Green Common

 

潘恒生小檔案

職業:攝影師、大學講師

曾獲獎項: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攝影、金馬獎最佳攝影

座右銘: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撰文:潘天惠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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