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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7日

占飛 忽然文化

落難英雄 新瓶舊酒

師傅教落:舊瓶舊酒,屬陳腔濫調,過了最佳使用日期。新瓶新酒,往往太前衞,超前觀眾欣賞水平,不易得觀眾受落。舊瓶新酒,分分鐘兩面不討好;惟有新瓶舊酒最可行,尤其是普及文化產品,事關舊酒曾受大眾歡迎,必有其優勝處。《哈利波特》便是新瓶舊酒的好例子。

正邪對戰,善惡交鋒,由古希臘神話、中世紀的騎士小說,至二十世紀的超級英雄故事,賣的都是這個簡單的主題,亦是受眾永遠受落的主題。羅琳得此舊酒,已是成功了一半。

《哈利波特》系列的目標讀者是兒童和青少年。他們最大的焦慮和困惑,不外乎怎樣由乳臭未乾的小子長大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期間經歷的挫敗、考驗等等永遠都有吸引力。十八世紀的「成長小說」(Bildungsroman)便憑此類故事流行一時。伏爾泰的《老實人》(Candide)、盧梭的《愛彌兒:論教育》、歌德的《威廉邁斯特的學徒年代》,乃至狄更斯的《苦海孤雛》和《遠大前程》,都是「成長小說」的表表者。羅琳最擅長以新瓶載舊酒。哈利波特的成長故事,注入巫術的新瓶,舊酒立即變得香醇馥郁!

新瓶載舊酒

《哈利波特》系列第一部曲《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恍如一個全餐的前菜,主要寫哈利入讀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經歷,橋段跟英國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流行的「私校學生小說」(Public School Novel)如出一轍。1940年,佐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寫過一篇文章,名為〈男孩周刊〉(Boys' Weeklies)。當時,《男孩周刊》十分流行,中學生每星期省吃儉用儲錢購買。這些周刊每期刊登的短篇故事或連載長篇小說,內容千篇一律,都是描寫一名男孩子入讀私立名校(伊頓、哈羅之類),起初被老師看不起,遭高年級學生欺負,感到孤單苦悶,甚至反叛、搗蛋,漸漸因運動成績好或在球隊中表現出色,成為體育明星,得同學擁戴,老師器重,學校生活變得歡愉暢快……

這些情節是否似曾相識?《哈利波特:神秘的魔法石》書中情節一如《男孩周刊》裏的小說。這類小說二戰後風光不再,1970年後幾乎銷聲匿跡。無他,教育普及了,私立名校生已失去光環和「魅力」(Glamour)。羅琳給這個舊類型賦予新生命,應讚。大英帝國隨風而逝,但落日餘暉仍在,占士邦小說和《哈利波特》系列便是多得祖蔭而風靡全球!

一般英雄故事的主角可分兩大類。一類是故事開始時,英雄已完全成長,身懷絕技,遇匪捕匪,見賊殺賊。福爾摩斯、占士邦、金庸《天龍八部》中的喬峰、《水滸傳》裏的綠林好漢等等皆如是,仰之彌高,讀者難以代入和認同,只能欣賞他們殲敵除奸。

另一類出身寒微,屢有奇遇,加上性格剛毅,練成一身好本領,才成為英雄。有說哈利波特受歡迎,因為他屬於出身寒微的英雄。故事開始時,哈利波特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懂任何魔法,且是寄人籬下的孤兒,少年讀者可以認同。這個講法忘記了哈利波特有「貴族血統」:父母都是巫師,且不是一般巫師,而是跟佛地魔和鄧寶岱(鄧不利多)同級的高手。哈利波特既有父母的「遺傳」,並得母親的魔咒保護,佛地魔不但殺不了他,還因而受重傷。有此背景,哈利波特才可以成為佛地魔的大敵,唯一可以儆惡懲奸的「救世者」。哈利波特只是落難英雄而已!

挫折中壯大

英雄故事的公式橋段:出身寒微的英雄,肩負拯救世界的責任,在困難和戰鬥中成長,由小仗打到大仗,不斷受挫折,卻不斷壯大。金庸武俠小說中,郭靖、楊康、段譽、虛竹等等都是如此這般成長的。羅賓漢、亞瑟王、蜘蛛俠等,莫不如是。在終極一戰中,還要先落下風,最後才反敗為勝。哈利波特亦如是。

英雄性格立體鮮明,觀眾才容易代入、認同以至衷心愛之。可是哈利波特跟漫威的超人一樣平板沉悶,毫無幽默感,聰明不及妙麗,連榮恩都比他有性格。《魔戒》的主角:哈比人佛羅多.巴金斯,也是性格不突出的角色,卻無損其受人歡迎。有評論人挖苦地說:哈利波特和佛羅多.巴金斯就像一張電腦桌般,毫無特色。羅琳不及金庸遠甚矣!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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