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9日
第一次離開父母,是中學預科畢業後,跟六個同學背着背包去四川、雲南等地旅遊,足足玩了一個月才回家。當年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窮遊的學生也沒錢打長途電話,頂多是在景點買一張明信片,投進郵箱裏,算是報平安(結果明信片在我回家後才收到)。整整三十天沒跟父母聯絡,說沒有想念他們是假的,但擺脫束縛,享受自由的興奮,蓋過一切。
那一個月,除了衣服要手洗,感到比較辛苦之外(尤其是洗牛仔褲,要靠同學合力才能擰乾),想不到有太多壞處。每天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吃什麼就吃什麼,晚上十二時許還跟同學坐在床上聊天、吃零食,也沒有人嘮叨。即使有一晚為了省旅館費用,大夥兒在轉乘火車的車站睡覺;即使從四川去北京的火車,七個人只買到三張硬座的票,二十多個小時要輪流坐,依然覺得開心。
把這個經驗告訴好友,是因為她正面對女兒快將去瑞士留學的衝擊。她投訴女兒對父母沒有半絲離愁別緒,從早到晚都約了朋友,很久沒有在家裏吃過一頓晚飯。她本以為女兒會在離家前像磁鐵一樣吸附着他們,誰知道想見她一面都難。我說,她縱有不捨,都會因為對留學生活的憧憬,對無拘無束生活的期待而淡化。況且現代通訊方便,隨時可以WhatsApp、打電話,上Facebook看近況,不在身邊,感覺也沒從前遙遠。
然後她說,女兒收拾行李時,硬要她把一件她最喜歡、最常穿的大衣,送給她。好友覺得奇怪,平日她穿那件大衣時,女兒總說「款式老套、顏色暗沉,不明白你喜歡它什麼」,怎麼忽然就說喜歡,要帶去瑞士。
帶着媽媽心愛之物遠赴他方,很明顯了。夜夜外出,可能是怕看到媽媽每叮嚀一次便多擔心一次的表情;逃避共處,是不忍看見媽媽每次望着自己,眼角總是含淚。跟家人離別前,不捨卻要裝瀟灑的複雜心情,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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