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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20日

占飛 忽然文化

情迷「十大」 人類天性

近日,社交網站有一個類似連鎖信的遊戲,每人要列舉10齣最喜歡的電影,毋須解釋理由,然後叫朋友接力列舉10齣,餘此類推。據悉,某內容農場網站統計全年點擊率最多的50帖文,佔37條便是「10部你切勿和愛侶共看的電影」、「10名後悔拍攝裸露戲的女星」、「10名最令人討厭的男星」之類。

已故意大利文化學者和小說家艾高(Umberto Eco),2009年出版《清單的迷魂》(這是原文La Vertigine della Lista的直譯,英譯本名為The Infinity of Lists),劈頭便指出清單(List)乃文化之源(The list is the origin of culture)。文化始於人類認識周遭的世界,將森羅萬象分類,製作清單。以文學為例,建安七子、唐宋八大家……都是清單。劉邦入關,與民約法三章,亦是清單。清單方便記憶「訊息」(Information)。人擁有「訊息」愈多,愈有優越感(是謂博聞廣知也),於是一見到清單,便難以抗拒地閱覽。

人天生喜歡列表

艾高認為:人天生喜歡「列表」(Listing),「列表」將無秩序的世界變成有秩序,將難以理解的變成可以理解的,將混沌變成「知識」。「列表」得來的「知識」,無論有用或沒用,但「列表」本身會帶來快感。社交網站的主事人有沒有讀過艾高的著作?無從得知,但憑統計都觀察到,囑網友「列表」,反應必佳,遂有列舉最喜歡的電影這個遊戲。

為什麼「列表」最喜歡的電影要列舉10齣,而不是9齣或11齣呢?這關乎心理學家說的「整數偏好」(Round number bias)。原來人類天生喜歡整數,5和10是所有種族都喜歡的整數,因人手有5隻手指、5隻腳趾,雙手和雙腳各有10指/趾,可以合成一「類」,滿足了分類的慾望。現今,3和7都是次受歡迎的整數,因所有比賽都分冠、亞、季3個獎項,而一星期有7天。叫人選出8或9齣最喜歡的電影,或11部半最喜歡的電影,便會令人覺得彆扭,反應自然沒有10齣那麼熱烈矣!

看電影,至少可分兩個階段。年輕時,看電影大多用「心」去看,容易投入戲中人物的喜怒哀樂。年紀漸大,閱人較多,世事較洞明,情緒自較難觸動,尤其是看過數以百計或千計電影的影迷(影癡),用「腦」去看居多。當然,有些人只有一個階段:由幼至老均用「心」去看,或只用「腦」去看。這3種人選最喜歡的電影,自然大有分別。

有朋友表示,選最喜歡的電影,應定下這個標準:就是那齣電影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換句話說,那齣電影必須經得起一看再看,甚至三看四看,仍然心裏由衷喜歡,或用「腦」鑑定是齣不可多得的電影,才算是你真正喜歡的電影。這個標準卻有一個問題:驚嚇/恐怖片很難經得起再三觀看。看了一次,已知道驚嚇點和恐怖之處何在,再看還哪會覺得精采呢?同理,笑(話)片和喜劇第一次看捧腹大笑,第二次看還笑得出嗎?第三次看、第四次看呢?傷感催淚的倫理片亦如是。故而選最佳電影,入圍的往往是用「腦」去看的電影。最喜歡的電影,則是年輕時用「心」去看的電影。令人「心」、「腦」兼愛的電影,或有之矣,吾未之得睹也!

爛片也有可取處

看的電影愈多,愈難選十大。正所謂:燕瘦環肥,各有繫人心處,電影更如是。有些電影勝在境界高遠(如《2001太空漫遊》),有些氣魄雄渾(如維斯康提的《氣蓋山河》),有些技巧令人折服(如《大國民》),有些無可挑剔(如小津安二郎的《東京故事》),有些勝在演員的演出令人瞠目結舌(如巴士達基頓Buster Keaton),有些女明星氣質超凡(如柯德莉夏萍)……再說,電影類型何其多,每一類型都有其討人喜歡之處,莫講列舉十大電影,列舉百大,也難免掛一漏萬,心有戚戚焉。

可喜的是電影是綜合藝術。一部電影,瓣瓣都好,當然無以尚之,但100分完美的電影,至今未見。一部B級片、C級片甚至爛片,只要有一瓣令你怦然心動或拍案叫絕,已足以令你永誌難忘,例如李小龍的3齣爛片。選之為喜愛電影,缺乏良好理由,但不選入十大,卻心有憾焉!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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