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18日
中美合拍電影《長城》,成本1.5億元(美元,下同),全球票房3.34億元,恐怕難有錢賺。美國本土票房只得4554萬元,連成本的三分一也不到,要打入美國市場,可謂完全失敗。正在公映的《極悍巨鯊》(The Meg),成本1.3億元,首3天全球票房1.5億元,美國本土佔33%,接近5000萬元,暫時成績顯然好過《長城》。
《長城》和《極悍巨鯊》都是類型片,惜前者動作打鬥不及驚嚇,怪獸輸給巨鯊。電影面世不久,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便有驚嚇片和怪物片。默片已有吸血殭屍、科學怪人、巨龍。黑白片時代更多:巨猩猩金剛、喪屍、木乃伊、人狼、大蟒蛇乃至哥斯拉……踏入二十世紀,居住在城市的現代人,毋須再害怕猛獸的襲擊,進戲院看怪物殺人,安全地享受血腥帶來的刺激,豈不快哉?
勾起人類被吃恐懼
西方人是海洋民族,自古以來便甚多海難和海怪的故事。《舊約聖經》便有神話故事:先知約拿墮海,耶和華派一條大魚將他吞進肚子裏,約拿在魚肚內祈禱了3天,大魚才將約拿吐在陸地上。這條大魚是什麼魚?一般說是鯨魚。
《無比敵》(Moby Dick)在1920年已成美國的經典小說,1926年和1930年均拍過電影,但最著名的是1956年的版本,幕前幕後個個精英,由格力哥利柏(Gregory Peck)演誓要殺巨鯨報咬斷一條腿之仇的船長,編劇是著名科幻小說家布萊伯利(Ray Bradbury),導演是尊侯斯頓(John Huston)。不知是否因為雷伯德貝利承認他無法讀完整本《無比敵》,以致成績平平。
到1975年,史匹堡根據彼得賓奇利(Peter Benchley)1974年的小說Jaws拍其成名作《大白鯊》(至今仍被認為是最好的鯊魚電影),荷里活才發現這是個金礦,原來鯊魚比起大猩猩、恐龍等怪物更能嚇得觀眾死去活來,驚呼尖叫。無他,在海裏,鯊魚全無對手。人遇見牠,游水不及牠快,力量不及牠強。就是給鯊魚試探式咬一口(Exploratory Bite),都會斷手斷腳。給鯊魚──尤其是20多呎長的大白鯊──噬一下,肯定回天乏術。若是70至90呎長的史前巨齒鯊,人只有等死。
《大白鯊》最血腥、最令觀眾嘩然大叫的一場戲,便是大白鯊撲上船,一口鋒利的尖牙朝着觀眾,咬破羅拔蕭(Robert Shaw)飾演的捕鯊專家的肚子,鮮血湧出,他登時氣絕。大白鯊還把他扯進海裏,一口一口的將他整個人吞進肚子裏,鮮血從羅拔蕭口中汩汩流出。觀眾焉能不掩眼不敢看?
要知道被吃掉是人類的原始(Primodial)恐懼,藏在人類的潛意識中。人可以不怕死,反正人人皆有一死,教徒更毋須害怕,死後還有生命,義人還可上天堂哩!但打從人類進化成智人,便害怕被尖牙利齒的猛獸或大魚吃掉。此原始恐懼無法用理性壓抑,在銀幕上看到活人被殺,還可以不驚不懼,但看到人被吃,便會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血盆大口和尖牙,比尖刀利鋸更能驚嚇觀眾,事關被吃是連現代人也沒法抹掉的夢魘。
我沒有確切證據,但堅信1979年的太空驚嚇片經典《異形》中的怪物能將觀眾嚇個半死,正是因為那怪物的一口尖牙,而且成年的異形嘴中有嘴,張張嘴都有一排尖牙,激發了觀眾被吃的原始恐懼。異形破肚而出,更是《大白鯊》中羅拔蕭肚子被咬破的變奏。導演列尼史葛是否刻意安排,無從稽考,但兩場戲的成功,同樣訴諸人類對被吃的原始恐懼。
人對鯊魚產生偏見
《大白鯊》造就了史匹堡27歲便成為炙手可熱的大導演,卻令世人對鯊魚產生了偏見:視之為威脅人類性命的危險生物,必須除之而後快。其實,大多數種類的鯊魚都不會攻擊人類,反而人類為了吃魚翅,每年獵殺鯊魚達一億條,即是每小時11000條。
2006年彼得賓奇利逝世。1994年,他主持發現頻道(Discovery Channel)的長壽節目《鯊魚周》(Shark Week)──每年7或8月初播出,今年剛好30周年──呼籲世人保護鯊魚,免其絕種。他曾在1995年一篇文章中寫道:「鯊魚不是奸角。其實,鯊魚是受害者,是被壓迫者(Oppressed),絕非壓迫者(Oppressors)。」賓奇利死前接受倫敦《每日快報》記者訪問時深表後悔:「如果當年我有現今的知識,今天的我絕不會寫那本小說。鯊魚不會追殺人類,也不會心懷怨憤要復仇。」
史匹堡有沒有悔意?若然有之,吾亦未之見也!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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