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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6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公開哺乳何時成禁忌?

官恩娜在社交網站貼出一張公眾地方餵女兒吃奶的照片,並笑言女兒在瑞士高山吃午餐。照片中,嬰兒固然吃得滿足,官恩娜亦一臉幸福。大多數網民留言大「讚」,既讚官恩娜敢於公眾場所公然餵奶,亦讚她兩個孩子都餵哺母乳,乃好母親所為。

自古以來,嬰兒都由母親餵哺人奶。有錢人家則請奶媽代餵,但依然是吃人奶。極少數才吃牛羊奶。使用奶樽餵乳,公元前的歐洲已盛行。可惜,直至十九世紀初,由於消毒差,有學者估計:用奶樽餵哺的嬰兒,三分一不幸因此感染細菌而死。1929年,配方奶粉經美國醫學會(AMA)批准發售,到四十至五十年代,配方奶粉盛行,餵人奶才逐漸衰微。

為銷奶粉誤導公眾

香港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在一些庶民區──如油麻地、深水埗、九龍城等和徙置區,街頭巷尾還可見到婦女公然餵人奶,無遮無掩──現今餵奶要用布遮掩,簡直多此一舉,哺乳有何見不得光或淫褻之處需要遮遮掩掩?往昔,男女老幼見到婦女哺乳,視作尋常等閒事,從不注目,也不會想入非非。不知何時開始,公眾地方哺乳竟成為禁忌。婦女於公眾地方哺乳,竟得讚賞。能不說這是世風日下嗎?

配方奶粉無疑有許多方便之處,且可以補充嬰兒的維他命D,因母乳缺乏維他命D,美國兒科協會(AAP)推薦所有吃母乳的嬰兒,在頭兩個月服用維他命D補充劑(也有推廣母乳組織認為毋須額外補充),直至嬰兒可自行從食物中攝取為止。配方奶粉將婦女從家庭釋放出來,生孩子後很快可以重投工作,加上配方奶粉商為了推銷商品,宣傳奶粉好過母乳,由是風氣大變。據《紐約時報》報道,今年5月的世衞大會提出一項決議:「呼籲各國政府保護、促進和支持母乳餵哺,反對為了推銷母乳代用品而誤導公眾。」竟遭美國代表團反對。「金錢令人腐敗」,信焉!

吃人奶或配方奶粉是健康問題。母親哺乳還是奶樽餵配方奶粉,卻是心理問題,乃至心理分析問題。十七世紀法國一本育兒書主張母親餵人奶,因這會增進母嬰的感情,建立母嬰的親密關係。佛洛伊德指嬰兒由出生至一歲是口腔期,他的快感和對外界的體驗主要來自口腔。「母親的乳房正是飢餓與愛的交滙點」,即是說,嬰兒從吸啜母親的乳房吃飽奶,既滿足了飢餓,亦從吸啜中得到原始的性快感。佛洛伊德在《釋夢》(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一書中寫道:「看到嬰兒從乳房得到滿足,雙頰緋紅,喜洋洋的帶着微笑入睡,誰能不想到這正是他日後性滿足時的表情?」

佛洛伊德在《心理分析大綱》(An Outline of Psychoanalysis)一書稱,乳頭是性愛的對象(Sexual Object),而母親就是嬰兒一生第一個「誘惑者」(Seductress)。兒子戀母,日後有弒父的伊底柏斯情意結(Oedipus Complex),源自母親餵哺人奶之時。不少孩子迷戀奶媽多過親生母親,正因嬰兒時奶媽給他餵乳。

孩子最早愛戀對象

就算你不同意佛洛伊德這樣解釋母親哺乳的性意味,也不能否定佛氏認為自行哺乳的母親,自此成為孩子最早和最重要的愛戀對象,終生不變,父親或其他人無法相比。哺乳時的母嬰關係,是孩子成年後所有愛慾關係(Amorous Relations)的「原型」(Prototype)。對於奶樽餵乳,佛洛伊德着墨不多,只認為:用奶樽吃奶長大的孩子,對乳房的懷戀(Nostalgia)較強烈。這個看法,至今仍未證實。

6年前去世的法國心理分析學家尚拉普朗(Jean Laplanche)質疑:為什麼佛洛伊德只提到哺乳時嬰兒的性滿足,卻完全漠視母親也有性快感呢?何以西方汗牛充棟的畫裏,少之又少描畫母親哺乳時的滿足,跟佛洛伊德描寫嬰兒吃飽奶的滿足幾乎相同?請看十五至十六世紀意大利畫家Liberale da Verona的兩幅素描:畫中母親的表情是不是性滿足?

尚拉普朗提出,母親固然不自覺哺乳潛在的性意味,嬰兒更不會明白母親的表情和感受。然而,哺乳的母親愛戀兒女甚於不哺乳的媽媽,原因之一就是哺乳給她的性滿足非異性戀可以比擬。何況傳統認為,女人一旦成為母親,母性便取代了她對愛慾的渴望,否則她便是壞媽媽,而不願生育孩子的女人或無法生育的女人,都是不完整(Incomplete),甚至是心理不正常的女性。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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