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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6日

譚淑美 訪談錄

30年修畢學士學位學者 黎志邦講香港點解係Hong Kong

黎志邦,是香港大學建築學院客席助理教授。

見到「助理」兩字,記者最初以為他是年輕人,原來他已是退休級,今年68歲。他也是4年前才在港大以兼職身份任教。

小時候,大學學位不多,他又是家中「二佬」,中學畢業後就要出來搵食。他花了差不多30年時間才由證書讀到學士課程,毅力驚人,「我總是覺得自己欠缺某些東西,因此才繼續進修之路。」

他的範疇是保育,最近出版新書《從前有個香港仔》,講盡香港仔歷日曠久的史話,例如「香港」英譯為何是Hong Kong,而不是Hoeng Kong?

黎志邦在戰後5年出世,父親是貨車司機,媽媽是家庭主婦。小時候住油麻地新填地街戰前落成的唐樓,「一間以木條間隔而成的劏房」,家境貧窮。

「我讀書唔叻,只是後來居上。」他謙虛地說。

「家有6個兄弟,父母兩人,還有婆婆與我們居住呢!」他自言,中學畢業後就出來工作,然後不停在公餘時間進修。「我在工專(理工大學前身)讀工程,但學位隨時間貶值,你再不取多一個更高級的學歷,就跳不進更高級的職位。」

「還記得我在理工學院擔任實驗室管理員,上司很好人,見我喜歡讀書,就叫我轉某個制度,這制度可讓我有一整天讀書的空間,那時我就由建築學系的證書及高級證書讀起,但讀到盡都只是取得『Associateship』——這個名翻譯得幾好,叫做『院士』(或譯作會士)!哈哈哈!」他笑道。

他在公開大學修讀第一個學士,「拎住張學士證書,才能去香港大學進修碩士課程,這就是我的學業之路了。」他一口氣說下去,自己才從容地笑了。

由證書、高級證書、院士,到學士,他一共花了多少時間?

「嘩,很長時間,差不多超過30年!真是十分曲折!」

期間要上班,又要結婚生仔?

「對,中間停好幾年又讀過咁囉!」

追求學士學位的精神在哪裏?

「我總是覺得自己欠缺某些東西,因此才繼續進修之路。」

兩兄弟一樣愛進修

其實他不是學院派出身,他在理工大學讀完「院士」後,分別在房署、港鐵等擔任保養或工程監督的工作,正式到港大任教只是4年前的事。他解釋,完成學業也因有哥哥做榜樣,他的哥哥黎志棠有同樣漫長的進修經歷,是一名社工。兩人近日合作出版《從前有個香港仔》一書。

有關「香港仔」的第一個謎:「香港」與「香港仔」只差一個「仔」字,兩者有沒有任何關連?

根據此書所指,原來香港仔從前有條香港村(今稱黃竹坑舊圍),「為了要把香港村和石排灣地區分辨開來,漸漸石排灣便改稱為『香港仔』了。」

在書中他亦提到另一些史料如「香港淪陷時期,日本偽政府將香港仔改為『元香港』,有香港起源之意」。

第二個謎:「香港」的英文譯音為何是Hong Kong?

書內解釋:「最先引導英國水師由赤柱經香港圍(黃竹坑舊圍)攀越港島山脊抵達北岸的,相傳是蜑民(水上人)陳群,致使香港的英語譯音為Hong Kong……水師聽水上人的口音『康港』(hong1 gong2),於是便把香港叫做Hong Kong,異於純正的粵語的『鄉』(heong1)音。」

另外,原來早於港英政府在1841年刊出的首份憲報,已載有Heong Kong作為香港村的寫法,「這證明了開埠初期兩個譯音可以通用。」他認真地說。(順帶一提,九龍的最早寫法,書內指原來是Kaulung而不是現在的Kowloon)

一些蜑家話,也入鄉隨俗變成香港日常用語。

例如「起錨」,代表「起程」,連前任特首曾蔭權向市民推銷政策,也用它來做口號。但黎志邦補充道:「起錨是現代水上話,不算太古老的。」此外,「熱頭」也源自水上話,意思是「太陽」;另一些則大家可能未必聽過,如「艙底石」意思是黃金,因舊時漁民不信任銀行,把收入換成黃金藏在船底。「落大喜」,是落大雨;「泥擠」意謂丁點兒,即廣東話的「一啲啲」。

書內亦提到漁民人口的比例曾經極重,在1840年,全港人口只有3650人,但水上人佔2000人,比例高達55%……

漁業曾經是香港第一產業,以至在十九世紀末,所出產的魚,有四分三都是鹹魚。「那個年代,沒有雪櫃。在海洋中撈獲的魚,要把牠們醃製成鹹魚,因漁民每次出海可能一個星期後才回來。」黎志邦回憶道。「鹹魚在我的童年是必吃的,在經濟條件不好的年代,誰能每餐吃整條魚呢?把鹹魚斬開小截,就可撈飯。」

鹹水歌真係鹹鹹哋

然後他以鹹魚專家的口吻指出,「馬友、鰽白正是製鹹魚的材料。」另有種鹹魚叫做梅香(或霉香),是讓鹹魚死去兩三天,「霉霉哋」才醃製。「又有一種叫鹹鮮,別名一夜情。」哥哥黎志棠在旁邊解釋,「把魚劏好,秋天時份吹北風一晚,配以薑絲清蒸,味道如蟹肉。」

在寫書過程,黎志邦造訪一些漁船,他認為漁民的生活只能以「辛苦」來形容。「在未有機械協助的時代,一艘大船隨時住了50至60人。點解呢?魚網沾水,加上魚獲,非常之沉重,差不多合10人之力才能把它扯上來。他們出海,一去多天,茫茫不見陸地,船上娛樂就是賭錢。生活枯燥,也許他們唱『山歌』時會比較浪漫,那是他們用來求偶的手段。」所謂山歌,以漁民的用語來說是「鹹水歌」。

沒想到,原來鹹水歌有些是「堅鹹」的。「鹹水情歌,主要以歌傳情。」歌有關於婚嫁,卻也有色情。

「一些低俗的鹹水歌利用相關語來暗示淫穢的情節……鹹水歌的『鹹』字,以粵人來說,在這方面有另一層意義。」他指,上世紀七十年代之前,油麻地、銅鑼灣和香港仔避風塘,常有年輕女子撐小舢舨招攬遊客作夜遊兜風,歌女諢名「鹹水妹」,「顧客以遊船聽歌為名,鬼混為實。」

此外,他說,希望此書帶出一個訊息,就是保育海洋動物的重要。

但漁民靠捕魚為生,他又自言喜歡吃魚。這兩點似乎太矛盾吧?

「對,是很矛盾。因此政府要做管理,例如休漁期是好的做法。你看,現在的魚變得愈來愈小了,人口愈多,我們吃魚較牠們的生長還要快。休漁期可讓魚在海中成長。」他用手比劃着。

他想一想道:「我們更應該學澳洲,魚身若細過某標準,要把牠拋回大海。」

他最喜歡吃什麼魚?

「紅魚,但現在很少見到了。最近我見到狗棍魚,都差點認不出來,太小了,狗棍魚就是用來做魚蛋的魚。南記粉麵的老闆剛才跟我說,在休漁期,該店沒有魚蛋賣。」

贊成填海增加土地

雖然他暢談保育海洋的重要,但對於香港的「土地問題」,他認為最佳方法卻是填海。「它是最快捷及最簡單增加土地供應的方法。」他向外指一指道:「當然不是維港,再填海它就會變成城門河了。香港有200多個島,有些位置可以填海,連梁振英說的那幾個位置,我認為都沒有問題。」這些位置包括大嶼山小蠔灣、屯門龍鼓灘及沙田馬料水。

「當然我明白這與海洋保育之間有衝突,但人都沒有地方居住了,卻讓空間畀魚住,這是對的嗎?與填海比較,我更想保留郊野公園,因很多外國人來港也喜歡行山。」

最後的一個問題,假如沒有鴉片戰爭,香港從來不是英國殖民地,香港會否仍是一條漁村呢?「我覺得香港在航運來說,在南中國海佔很有利的位置。即使英國人從來沒有佔領,我覺得她也不會衰過廣州。也許廣州是第一,我們是第二。」

 

 

黎志邦小檔案

年齡:68歲

身份:香港大學建築學院客席助理教授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一子

 

 

撰文:譚淑美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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