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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4日

占飛 忽然文化

世界盃照舊 本土化漸逝

今屆世界盃今晚開鑼了!全球大約有4%人口──即約2.8億人──是職業球員,球迷數目達30億人。以全球人口約70億人計算,即有約42.8%人口是足球迷。這只是2014年的數字,估計今年球迷人數更多。說足球是當世最受注目的隊際球類運動,絕非誇言。

正所謂「各個民族只在兩個場上對壘:一是戰場,另一就是球場」,足球怎能離開廣義的政治呢?本來,舉辦世界盃不單有機會牟利,且是提高國家聲望的最佳途徑。若主辦國在自己地頭捧盃,更舉國歡騰。1934年,意大利是主辦國兼捧盃,墨索里尼得以鞏固其統治。1966年的英格蘭,1974年的西德,1978年的阿根廷,1998年的法國,都在本國捧盃而令國民自豪。

只是一盤生意

巴西的「國家身份」(National Identity),離不開世界盃。巴西唯一能自豪的,就是5次捧走世界盃。但在2014年世界盃賽前,卻遭國民強烈抗議政府貪腐無能,浪費公帑興建大白象球場,罔顧經濟疲弊、失業率高企、民不聊生等等。2010年的南非世界盃亦如是。雖然國際足協宣傳這是「非洲人的世界盃」,要顯示非洲已站起來,卻反而暴露了南非和非洲的落後與不足。世界盃也許仍是盛事,但舉辦世界盃已不再能提高國家的聲望,可能剛剛相反,增加民怨,讓世人看到主辦國的落後與不足。不知普京會不會後悔呢?

1980年前,國際賽不多,沒有電視直播,球員大多在本土踢波,各國可以培養出獨有的足球風格:巴西以森巴漂亮足球(Jogo Bonito)著名,德國則擅長整體戰、高效率、硬朗、機動、永不言敗,一如德國機器。意大利足球擅守、犬儒、謹小慎微、實用主義,畢竟這是政治家馬基亞維里(Machiavelli)的祖國。告魯夫領導的荷蘭帶來了足球的「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革新了足球戰術,卻欠缺街頭智慧,國家隊經常內訌,亦反映了荷蘭人的卡爾文式個人主義(Calvinist Individualism)。

英格蘭呢?不懂何謂戰術,只憑一股打不死的「老虎狗精神」(Bulldog Spirit),卻自視過高──現時英格蘭球評家已畫下底線:英格蘭今屆「應該」打入8強,不然就是失敗。西班牙在佛朗哥獨裁統治時,巴塞、巴斯克和皇馬球員面和心不和,經常喪師弱旅腳下。佛朗哥死後,西班牙民主化,巴塞適時崛起,造就西班牙在2010年捧盃。今屆,加泰隆尼亞獨立被無情鎮壓,以為西班牙有機會贏世界盃的球迷,實在太天真了!

冷戰時期,在蘇聯老大哥的鐵腕統治下,匈牙利、捷克衰落,只有南斯拉夫保留獨特的風格。東歐國家的好手盡入蘇聯隊中,打集體主義的足球,總算是一流中的二流、二流中的一流球隊。蘇聯解體,俄羅斯即黔驢技窮,國際足協排名70,能晉級16強已屬萬幸!

九十年代,新自由主義抬頭,全球化席捲世界,足球無法幸免。最重要的改變是球會企業化。昔日,球會是社區人心所向,死忠球迷不管球隊勝負榮辱,都不離不棄。企業化之後,球會只是一盤生意。班主有利可圖,隨時賣掉球會給不懂足球的外地富豪。球會搖身變成跨國公司、國際品牌,早已失去社區認同。曼聯和曼城已不再強調它屬於曼徹斯特居民,而是屬於全球的足球消費者,為追求成績(有成績才有利潤)喪買外地球星。不少英超、法甲富豪球隊,外來球員已多過本土球員。外來球員太多,同市打比賽意義漸失。購票愈來愈貴,「膠粉絲」(Plastic Fans)愈來愈多,死忠球迷漸漸心死,不再以球會為身份認同了。

失去獨特風格

國際足協配合此商品化的趨勢,修改球例,方便進攻,增加入球,並嚴禁任何政治表態,以免得罪任何一方球迷。可是,足球一旦與政治切割,便失去了激盪人心的力量了。香港足球在五十至七十年代令群眾瘋狂,皆因球會分左、右派也。

足球一旦全球化和商品化,個別球會有獨特風格,國家隊卻再無獨特風格可言。巴西森巴漂亮足球早不復見,德國不再是機器,防守見稱的意大利難再犬儒,英格蘭失去「老虎狗精神」。蘇聯的集體主義足球,荷蘭的全能足球,已隨風而逝,只堪老球迷懷舊。世界盃依然4年一屆,但各國均無獨特的足球風格,有何值得翹首以待呢?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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