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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9日

七郎 藝術拾趣

堅離地藝術?

人類對大自然世界無以名之的「恐懼」,由原始社會以來,都充滿着不同的證據。西方古代洞穴藝術,原始人將其生活裏的動物搜獵、祭祠敬天及群體慶典都納入了他們繪畫的範圍,有書記述是為紀錄,有另一學派認為是有巫術攝魂效果,有些學者更以為是藝術創意的初步開展,事實如果細心研究下,背後的主要成因,都是因為駕馭不到大自然而帶來的「深層恐懼」(deep panic)的投射(projection)和補償(compensation)作用。

人類祖先這種無力感,面對着火山爆發、天狗食月及流星消逝等等奇怪現象,都沒有辦法去控制或解釋,而且對自己生命短促,人人不免有一死的事實又無法釋懷,孤獨地在洞穴中百思不得其解後,就只有無窮的恐懼和焦慮,為了平衡這種「不快」和恐懼的感覺,有人想到用繪畫來畫下感覺於洞壁上,好讓自己死後,後人看到形象可得知曾經發生的事及處理方法。

最美代表

到埃及人已懂得把精神寄託於「另一世界」,認為此生非最「幸福之地」,故把所有精神魄力都放在建造死後的靈魂世間去,金字塔又應運而生。希臘時期的柏拉圖,其理型論(又稱實在論),更直斥現實的經驗世界(他又把我們每天生活的平常世界稱為形而下世界)是虛幻不實的,是不圓滿不完美的,叫我們去形而上的「另一世界」去找尋最完美的理型(form)。而這個「另一世界」要比我們現在生活的世界更真實,更接近真理,更完美。

米高安哲羅當年在西斯丁大教堂(Sistine Chapel)畫的最後審判, 就是把完美的世界歸天堂,不完美的世界歸地獄。他信奉的新柏拉圖哲學,使他設法把一切繪畫的東西納入最完美的境界。他用的模特兒,每個只選取他最好的部分,如取其完美三頭肌,或取其完美的大腿骨,其他通通不要,故畫出來的每個人體,均是最完美部分的組合!至中世紀把美完全交託給絕對的神,神就是最美的代表,人間一切只是缺陷和不足。以上種種的想法和美學,都等於現代人說的「堅離地哲學及藝術」,絕對不吃人間煙火。一跳到現代主義的馬蒂斯、畢加索,又盛行「抽象藝術」,把現實世界盡情扭曲、簡化及提升,至藝術作品離開現實更遠,直去到純粹、極簡主義,藝術已同完美的天堂對等。

擁抱俗世

反之看看近代的普普之王安迪華荷(Andy Warhol),卻對上述「堅離地哲學及藝術」十分恐懼,因為上面全部講的形而上東西都是觸摸不到,想像不到及見不到。再落去可能會懷疑自己是否作一個「虛構的世界」去欺騙自己,其實同瘋人院無異。

恐懼離地過遠的極端反應,就是「落回地面」尋找安全,去找回一些大家都熟悉的世界,寧願做一個「不甚高明而不離地的正常人」,也不做「堅離地高絕的瘋人」,於是日日飲的金寶鷄湯、傑夫昆斯(Jeff Koons)的氣球狗,大受歡迎。當代人再一次擁抱面前的俗世,猶如當日實事求是的羅馬人,遺棄希臘追求離地的完美智慧,反而大聲疾呼「請立刻給我現前的幸福!俗世享樂幸福就是美!」絕對符合傑夫昆斯所說「平庸才真是屬於現代文明的藝術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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