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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25日

許曉暉 澄鏡臺

隱沒的南石頭

原來在政府的工作讓我認識了社會上許多不同領域的朋友,他們很多在為家庭事業奔波忙碌之餘,還繼續為自己熱心的範疇默默作出推動和貢獻,並按各自的能力出心、出錢、出力,故事很讓人感動。

當中包括一群關心抗戰歷史的朋友,他們可以說來自五湖四海,背景多元,既有學者教授,又有老師、警員、傳媒人和退休人士。每次與他們聚會,總能增進不少歷史上的知識;然而,他們所關懷的群體如抗戰老兵及慰安婦,人數每天都在減少,亦非社會的眼球所在,因此甚少人了解他們對抗戰歷史的研究和推廣工作。

香港難民遇害

近兩年他們部分朋友重點研究了廣州一處叫南石頭的地方,滿有詩意的名字背後,原來帶着一抹抹歷史哀愁……抗戰期間,香港在1941年12月被日軍攻佔,軍政府藉口缺糧要香港市民歸鄉,大家紛紛扶老攜幼蹣跚北上,離港人數僅到1942年3月就有四十多萬,大多徒步,流離顛沛。此時軍政府又發出公告,可以用船運載市民到廣州、汕頭等地,人們以為是一條生路,北上船隊紛紛排滿碼頭,不料到廣州的難民船抵達城邊的南石頭就會被攔下,市民在那裏的檢疫所被甄別、被打針或被帶走,過上一兩天便開始陸續有人莫名死去,剩下的則被送進旁邊的南石頭難民營。

難民營前身為南石頭監獄,坐落於今天廣州市海珠區,建立在清朝的鎮南炮台舊址,始稱南石頭懲戒場,佔地34萬方呎,共有囚室三百多個,可以同時非常擠擁地關禁三四千人,經常人滿,後來的人要在船上等待有空位才能進入。營內的人通常很快無緣無故死亡,原來日軍在廣州與731部隊同級的8604部隊,於當地中山醫學院曾大量製造傷寒霍亂等疫苗和鼠疫跳蚤,並用南石頭的香港難民作試驗。日本軍兵會到南石頭給香港難民抽血、打針、餵蚊,在難民的粥食拌入傷寒和沙門氏等細菌,待他們大批死去再把屍體送往解剖,其餘就掉進化骨池或珠江,甚至就地埋葬。

還原歷史真相

到底1942到1945年間,香港難民船共載了多少市民到南石頭?答案當然是沒有統計,只知道1945年戰爭結束時,香港本地人口由戰前之160萬銳減至60萬。據報道,當時駛往廣州的船隻不斷,有時江面上一下子就是幾十條船,每船有數百人。

這段歷史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浮面,至九十年代被正式公開。五十年代,有機構在南石頭當地建設樓房宿舎,挖不到半米深竟發現3層骸骨,幾萬方呎的土地面積共挖出屍骸幾千具;至八十年代,改建加挖地基時又是上千具屍骨。雖然由於各種原因包括房地產的經濟考慮,難民營遺址至今從未被正式發掘,只是在建屋修路時陸續挖出骸骨,但據當地居民估計,附近埋葬至少幾萬名香港難民。按附近居民回憶,難民營當時專僱6名抬屍人,每天用擔架和豬籠車運出幾十乃至上百具屍體,而據日軍的報告,最後連埋屍的泥土也用完了,間接反映當年遇害難民數字的驚人。

1994年,當年的日軍、原波字8604部隊班長丸山茂親身前往廣州的南石頭和中山醫學院,指證歷史現場並作出懺悔,證實細菌戰存在的事實。其後來自另一位日軍老兵井上睦雄的證詞,日本反戰團體代表糟川良谷的調查、《朝日新聞》的專輯節目等資料,亦進一步重組還原了理性的歷史真相。

可惜的是,隨着歲月流逝,一位又一位抗戰老兵直至最後一位總會相繼離逝,現在關懷老兵和透過老兵研究抗戰歷史的朋友們終有一天亦會年華老去,大家和往後的人便只能單憑書本文字等二手資料去認識此段歷史。衷心希望我們都可以及早珍惜並多學習歷史,用不同方法為與香港有關的重要歷史片段作出真實紀錄以保護流傳下來,如其中一位中學老師帶領本地學生採訪老兵整理出版了兩冊關於遠征軍的訪談錄,這樣才可以不讓南石頭默默隱沒在時光裏。

許曉暉_前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民政事務局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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