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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11日

譚淑美 訪談錄

創辦發呆比賽韓國藝術家:大家應該浪費時間

國際發呆比賽上月底在香港圓滿結束,由中文大學心理學研究生葉凱銘奪得冠軍。別以為這個比賽純粹是玩gimmick,創辦人WoopsYang本身是一名南韓藝術家,而比賽本身亦是一場行為藝術。舉辦發呆比賽,她有什麼訊息想帶給社會?「當大家在努力工作,你會得到金錢,然後你會買車或其他昂貴東西,但當你很快速地完成手上工作,你覺得可以休息,其他工作卻又排山倒海而來,於是你又要埋頭苦幹。很多人工作得到金錢會花錢,工作得到假期卻不花時間放空一下。」她道。

「有時,大家應該好好去浪費時間,因為你已經很努力工作了,這是你應得的。我想大家知道,即使你不在工作,你也不是沒用的人。我希望為『什麼都不做』賦予意義,這也是享受生命的方法。」身形嬌小的WoopsYang在她下榻的酒店接受訪問。

國際發呆比賽在2014年開始舉辦,至今已舉行了11次,包括5次以南韓民眾作主要參賽者,另外6次為國際賽,除了香港作場地,也包括台灣、北京、荷蘭鹿特丹、首爾等地。

「在南韓,當參賽者不在『發呆』狀態,他們會被紅牌趕離場,參賽者一笑置之覺得無所謂,大家只是享受比賽;而在北京,當參賽者被叮走,他們卻會很認真地問點解?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哈哈!」她笑道。「在鹿特丹,人們都是很隨意的;台灣呢,則是在北京與鹿特丹之間。」

「至於香港站,參賽者們是這麼多站以來,穿戴最多奇異服飾的地方。他們很真誠,氣氛亦十分愉快。我覺得香港較南韓更有幽默感。」

比賽致勝關鍵

WoopsYang說國際發呆比賽香港站共錄得500人報名,最終有80人獲取錄成為正式參賽者。

比賽以心跳率最低者為決勝關鍵,因為「發呆,是一種精神狀態」。「最初,我構思這個行為藝術的時候,去了看精神科醫生,我跟對方說其實我沒有精神病,我是一名藝術家,我想進行這個計劃,但我不知如何去定奪那人是不是在發呆。醫生就說,當一個人在發呆時,心跳會減慢。」她道。

「因此,我們決定冠軍的準則,首先以他們的面部表情去篩選作第一輪入圍名單,然後才以他的心跳率作準。」她道,曾經考慮以心跳最平穩者為得勝準則,但當參賽者進入坐禪冥想狀態,就會太易取勝。

發呆與冥想有何不同?

「那是不一樣的東西,冥想有個目標就是去除雜念,至於發呆則沒有目標的,它好像很自然發生的事,是一種沒意識的活動。不過,有點諷刺的是,由於我們舉辦了這個比賽,於是令發呆有了目標。哈哈!」她笑道。

過去比賽的勝出者通常有什麼致勝關鍵呢?

「有一種勝出者天生是發呆高手;另一種勝出者是很忙碌的人,他們在發呆比賽中盡量做到最好。」

彭浩翔曾參賽

香港著名導演彭浩翔曾經遠赴台灣參加發呆比賽,她說他是自行參加的。「他當天戴了太陽眼鏡,其實我們是不鼓勵的,但因可以從旁邊望到他的眼睛於是就讓他戴。」比賽規則之一是不准睡覺。除了彭浩翔,南韓一名饒舌歌手Crush也參加過比賽,後者還勝出了比賽。

參賽者不少以古怪造型在會場亮相,但WoopsYang笑一笑說,其實她希望大家穿上平時工作的服飾,例如醫生穿着醫生袍,「因為這一個藝術想聚集各行各業的人在一起發呆,令它給人社會縮影的印象。」

發呆比賽的靈感從何而來?

「我是一名畫家,曾經因為要做好藝術而令自己承受很大壓力,南韓的藝術家市場競爭性實在太大了。有一段時間,我工作至筋疲力盡,不能閱讀,也不能畫畫,當天回到家裏,我感到很有罪疚感,因為那天我什麼也沒有做過。於是,我決定就把某天劃為『什麼都不做』,但我也變得愈來愈焦慮,因為我感到自己相對於其他藝術家愈見落後,別人將會富有及成名,因為他們在辛勤地工作。然後,我就想,假若我能令其他人像我一樣什麼都不做,那麼我應該會沒有罪疚感。我想到一個畫面,就是不同人士聚集在同一個地方什麼都不做。」

諷刺的是,現在,她舉辦了這比賽後,變成其他人什麼都不做,她卻很勤力地做評判,「對,對,這是很諷刺的!」她笑道。

她自己最長的發呆時間有多長?

為她策展兼當翻譯的工作人員笑着問她:「20分鐘?哈哈!」

WoopsYang笑道:「我欠缺發呆天分,如果我是參賽者,一早被人叮走。」

在未有智能電話之前,人們天天坐巴士、港鐵時沒什麼可做,就惟有發呆,這可能是上世紀我們最常發呆的時間,對嗎?「對,以往即使我在家中什麼也不做,我也感到倦怠,因為我不停在玩電話。即使我不在工作,但我們精神上卻在忙碌。不能說是好還是壞,因為智能手機已經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成為文化的一部分。問題是,你如何使用它。」

有沒有令她較難忘的參賽者?

她想到2014年在南韓舉行的第一屆發呆比賽冠軍,那是一名只有9歲的女孩。「原來這個女孩有很多課外活動,她差不多有10個興趣班要上,游泳、數學、鋼琴等等,每當她上這些興趣班時,她經常發呆。她的媽媽覺得女兒在發呆方面很有『天分』,於是幫女兒報名參賽。她獲得冠軍之後,她的媽媽感到以往做錯了,不應該強迫女兒上這麼多興趣班,為她帶來這麼大壓力——最後,她決定將興趣班減半。」她笑道。

小孩子在發呆方面特別有潛能還是相反?

「相反,她是特別的例子。小孩子通常特別活躍,要他們發呆不是易事。」

最適合發呆日

參賽者得到紅卡被叮走的原因通常是什麼?

「在比賽中,我們會安排一個主持人在台上說笑話,當參賽者一笑,就會被叮走。」為何有這個安排?「這就像障礙賽,他們要克服這些困難,真正發呆的人不會接收到外界訊息。」

「另一些原因就是參賽者打瞌睡,此外由於發呆時人們的眼神會變得迷惘,當參賽者的眼神恍如周圍看,他們也會被叮走。」她道。

WoopsYang不是讀純藝術科目出身,她早年在南韓富川大學(Bucheon University)修讀工業設計,「畢業之後,我本來在一間設計工作室工作,從沒有想過當一名藝術家。但在我從事設計工作時,我仍在不停繪畫。有天,我辭了職,之後兩三年時間我自己在繪畫。某日,我把作品集寄給一名南韓的藝評家,對方覺得我的作品不錯,把我介紹到一間藝廊,令我有參加群展的機會。這個群展的迴響很好,於是我就正式踏上藝術家之途。」

她的名字包含兩個字,Woops和Yang,「前者就是Woops,一種驚喜的發音;Yang的意思是女士。我都知道係幾搞笑。」她笑着說。

有沒有一個地點不適合舉辦發呆比賽?

「印度,因為他們太會冥想了,人人都會是冠軍!」她大叫。

她更希望有天能訂立「國際發呆日」。

「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全世界都在發呆,最好是8月8日,因為『8』字(打橫放)代表無限。」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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