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7日
一到3月,我家窗外的兩棵高大木棉樹由平凡變為耀眼了,每天一起床,我必凝望一下窗外的木棉花,一樹橙紅、花朵碩大,光禿禿的枝椏上只有橙紅花朵,奇異得來感覺與眾不同,花開的時候竟然連一片綠葉的襯托也沒有。那種放肆的美實在是夠徹底、夠自信。
我在想,還有什麼花盛開時,不需綠葉陪襯的呢?並且木棉樹本身也並不具美態,高大的樹幹上長滿刺瘤,實在是毫無秀美可言。光禿禿的身軀如同一個乾瘦的老人,樹枝乾枯、枝椏也是乾皺的,乾得似要脫皮,或許就是這樣,一到開花時節,木棉花就如同破繭而出的新生命,因其經歷了掙扎與苦難,才會盛開得更為燦爛,那情形好像燃燒中的火焰,隨時準備付出着什麼?
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廣東人叫木棉樹為「英雄樹」,或許是因為此名稱的緣故,很多人便說世上開花的樹只有木棉樹屬於男性,木棉樹高大、粗獷,而具滄桑感。
台灣作家楊子曾以「男性美」如此形容木棉樹,「赤裸裸的展示自己,像一個個雄偉碩壯的男人,光着軀體的挺立着,豪情萬丈而溫文爾雅。」溫文爾雅我倒沒感覺,外表的滄桑、乾枝刺瘤、內在的落寞,一片綠葉也不願與之相伴。
而在詩人余光中眼裏,即使木棉樹幹長滿了密密的尖刺,那也是與眾不同的特質,「剛柔都備於一身,有那麼溫柔的棉絮,也有這麼剛烈的刺,從而展示出勻稱而豪健的抽象之美。」這倒實實在在的。
木棉花開之際,飽受讚美;花落之時,又是另外一番境況,殘敗、暗黑的橘色花朵滿地都是,毫無其他樹的花凋零時那種飄逸的美態和浪漫。
想着花開之時,那火紅不羈的姿態,令我想到武俠片中的英雄大俠,但他的殺傷力也是大的,就如同那些亦正亦邪的好漢們,令人又愛又恨,木棉花凋零時花瓣黏液也是讓周遭環境慘不忍睹,這種極端的美與醜也只有木棉花能完成。
到了5月,棉花絮四處飄揚,花絮漫天飛舞,感覺是像「五月飄雪」,更是惱人,很多人都飽受折磨。基於此,砍伐木棉樹的要求也愈來愈多,其實木棉樹已陷入「末路英雄」的境況。
我望着窗外盛開的木棉花,不由感嘆,「實在太美!」
「到了棉絮飄揚之時,你就知有多美!」家人道。
也是,棉絮飄揚之時,我連窗也不敢打開,雖說如此,我仍願意欣賞它的美態,這不正如我們的人生嗎?
因為擁有缺陷,才會美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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