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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14日

陳春燕 大學道

中大城市研究專家 倡議「空間公義」解決土地問題

土地不足這個概念在香港人的腦海根深柢固。一條簡單的數學題,其實已可破解這個迷思。香港建成面積25%,另外40%是郊野公園,剩下的35%土地大部分都屬於新界,包括近1200公頃棕土。

中大城市研究課程主任伍美琴教授不諱言:「我們經常說不夠土地,應該說我們是不夠政治決心去處理新界的土地。那不僅是棕地,也是新界土地資源如何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對城市規劃師而言,發展經濟的同時,以人為本、空間公義才是硬道理。

因為大學本科修讀地理而接觸到Development Studies(發展研究),伍教授當年畢業後選擇了城市規劃這一科。到美國攻讀博士時更遇上影響她一生研究方向的Mentor——Prof. John Friedmann。「我讀Ph.D.時是八十年代尾、九十年代初,就算在美國,老師也是比較前衞的。以前一般人聽到城市規劃,都會覺得是偏向技術性的學科。但他當時已經很注重社會公義、以人為本的規劃概念。」教授回想道。

回到香港,伍教授笑稱自己更似是從外太空而來的人。「現在不讓市民參與規劃會被責罵,但當時你要市民參與,被罵的便是你。規劃師會覺得你多事,市民又不懂。」那時的香港沒有空間公義的概念,教授去社區講Talk,講完也沒有人知道她說了什麼。

香港規劃癥結

對比之下,今天香港人會提出、爭取以人為本的城市規劃,很多規劃會諮詢公眾意見,對伍教授來說就如經歷了萬水千山。但她亦指出:「奈何規劃署在政府架構中不算『話得事』,政府各個部門又缺乏合作,香港始終未能走出困局。」訪問當天,教授剛從新加坡回來不久。20年前,她因為研究去過新加坡;20年後,她再次因為一個香港、新加坡、深圳三地的比較研究而到新加坡居住了一段時間。她坦言:「當年我很肯定香港的規劃比新加坡好,但現在就不再肯定。」

最令伍教授印象深刻的是新加坡Urban Redevelopment Authority第一任Chief Planner接受訪問時的一句說話。「他說:『Singaporeans are going to live here for thousands of years。』即是說他們的規劃一定要有遠見,不會現在就花盡所有資源。香港人出名短視,不太有長遠目標。我想香港的規劃師大多沒有香港人會世世代代住在這裏的那種情懷。沒有這樣一個長遠的願景,自然會覺得問題解決不了就算,留給別人解決便好。」

新界土地污染的問題正正是一個例子。「應該說香港人也頗自私,建立不了一個共識。我其實跟很多人講過,為什麼我們不下定決心處理新界土地呢?那是一個很大的資源,但這個資源不單用不了,而且極度污染。它是一個計時炸彈,隨時影響農地及城市的健康。可大部分人都覺得不可能做得到,見到問題就掃入地氈底當看不見。」她慨嘆。

作為一個城市規劃師,做任何規劃前都應真正去了解城市、人們如何使用空間、空間的意義;規劃一個地方時則要考慮到未來居民的身心靈發展,讓人與人在那個空間中可以建立到良好的關係;最後由構思到推行、實踐,規劃師都應該參與其中,擔任橋樑角色跟不同持份者協調。但很可惜,這亦是香港所缺乏的。

政府將寶當草

被忽略的還有香港的草根經濟活動。作為拯救「棚仔」(深水埗欽州街布販市場)行動的幕後策劃人之一,伍教授直言:「政府不知道什麼是寶,什麼是草。不單是棚仔,很多草根經濟活動在所謂正式的經濟部門(Formal economy)裏,都絕對不起眼。沒有什麼發展壓力時,政府會讓它們自生自滅。一到Formal economy要用那個空間時,這些草根經濟活動就出事,因為它們的價值或貢獻是不被承認的。香港式的評估價值方法注重的是經濟效益,但用城市規劃的角度去看,一個空間滋養出來的不應只有錢,還有環境、人和人之間的關係。」

伍教授提出了哈佛大學一個關於幸福的研究例子。研究團隊跟蹤一班畢業生近80年,希望找出令他們快樂的最重要原因。結果人生中讓他們感到幸福、快樂的不是財富、聲望,而是良好的社會關係。「所以我們設計空間時,如何令人有Sense of place和Sense of community很重要。一個人健康點、開心點,沒有那麼多情緒問題,或是整個環境、空間質素、生態系統好一點,這要怎麼計算?很多研究都顯示,這是再多錢也不能duplicate的。這些社會資本的財富有很大價值,只是沒有一個通用貨幣,可把它們直接轉換成一個等價數字。」她續說。

在「棚仔」的布販身上,伍教授還見到香港政府和香港人缺乏的韌力。「棚仔部分朋友很有幹勁,你打他一拳,他又彈起身,打多幾拳就再彈得厲害點。他們的那種resilience是我最深刻和欣賞的地方。」贏得澳洲首屆Wendy Sarkissian Award「勇氣與社區參與獎」,以及香港規劃師學會2017年銀獎的「棚仔」保育方案便是源自「棚仔」布販自身。「本來在工作坊講到envisioning,布販一片愁雲慘霧。但當我們說什麼都不要管,就當作發夢,怎樣做都可以時,我記得何生(欽州街布販市場商販關注組主席何應)即刻說:『有得發夢就要發大佢。』其實整個保育方案的構思、框架就是在那時產生。」

布販們的想法不是「棚仔」換「棚仔」,有個生存空間就算,而是要將「棚仔」變成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生態,又可讓政府正視無家者的需要、提供更多公共空間、在社區創造就業機會、建立那個地方的社會資本。伍教授說:「That's a good dream,很值得幫他們去實現。只是用一塊不值錢的天橋底土地,『棚仔』其實是個『無嘢輸』的實驗室、Pilot scheme。政府的『東大門』計劃也可以繼續,兩者之間是沒有衝突,反而有很大的synergy。如果『棚仔』方案真的做得到,其實政府應該會有很多掌聲。」

伍教授常對學生說:「有問題?Good!Opportunity for design。有問題就要有韌力去解決,讓這問題不單有一個solution,還要是a good solution、a sustainable solution,即是可以同時解決社會、經濟、環境的問題。如果香港人人都有『棚仔』布販的精神,香港就可以華麗轉身。」

是否只有賺大錢才叫經濟活動?經濟活動的意義又是否只是令庫房有收入?伍教授認為政府需要思考一下這些問題。「在城市研究的範疇,經濟活動是滿足人們的需要、讓社會可以持續地發展、對環境沒有害之餘,最好是有益,並且會將金錢回報地方,改善環境,而非只是有錢入袋。我們的政府好像沒有這個knowledge,還是停留在以前『計掂條數』的年代。只追逐錢那便出事,就如現在的香港。」

 

香港中文大學社會科學院

創立年份:1974年、院長:趙志裕教授

學系概況:中大八大學院之一,設有6個學系及2間學院。各學系均提供其對應主修課程,另設城市研究及全球研究跨學科主修課程。

課程資訊:城巿研究是一門跨學科課程,由地理與資源管理學系及建築學院合辦,而社會科學院及文學院內不同學系則提供相關科目以供選讀。適合有興趣探討全球城巿化過程、認識各種城巿生活形態的複雜性,以及所衍生的挑戰的學生修讀。

收生成績:城市研究課程採用「最佳五科」作為「遴選準則」,以獲取最佳成績的五科計算入學分數。2017/2018年度入學的DSE中位數為25分。

面試資訊:面試以英語及小組形式進行,並分為自我介紹和小組討論兩部分。同學對城市研究有關的時事議題的認識、語文能力和溝通技巧都是考官的着眼點。

網址:www.urbanstudies.cuhk.edu.hk/

 

撰文:陳春燕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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