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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3日

王迪詩 蘭開夏道

看書應跳過廢話

上星期分享了我對村上春樹新作《刺殺騎士團長》的個人感想,看見讀者們在我Facebook page上的留言,也有讀者發給我的電郵和私訊,大多不太享受閱讀這本新書。我覺得25歲開始就是生命倒數,作為國際頂尖小說家,今年69歲的村上春樹大概非常珍惜每一天,希望可以用有限的時間突破自己,創作出畢生最優秀的作品吧?所以我更不明白為何要浪費時間去寫重複的東西。

迷戀平庸

村上先生以前的小說對人生的理解是多麼透徹而深刻,比如在《挪威的森林》,他寫道:「哪裏有人喜歡孤獨,只不過不亂交朋友罷了,那樣只能落得失望。」「少年時我們追求激情,成熟後卻迷戀平庸,在我們尋找、傷害、背離之後,還能一如既往地相信愛情,這是一種勇氣。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或許我的心包有一層硬殼,能破殼而入的東西是極其有限的,所以我才不能對人一往情深。」在《舞舞舞吧》,他這樣寫:「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緒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頭看。去過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聽話,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裏。」「平庸這東西猶如白襯衣上的污痕,一旦染上便永遠洗不掉,無可挽回。」每次讀到這些句子都會很想哭,眼淚卻流不出來,然後深深吐出一口氣,細味文字的餘韻。這些讀後予人百般滋味的文句,在《刺殺騎士團長》並未出現。村上以前的散文也好看得多,從前很寸,現在上了神枱,說話反而有了顧忌,想批評卻擔心被認為「大蝦細」或小家,要保持「大將之風」就難免少了一點趣味。

拖長篇幅

《人造衞星情人》、《尋羊的冒險》、 《1973的彈珠玩具》等較早期的作品,點到即止,沒有廢話,一看再看依然會觸動我,村上先生開始寫「磚頭」之後就不同了。W.Somerset Maugham說,有些作家為了令書本厚一點(這樣才像巨著)和令讀者覺得抵買,千方百計拖長篇幅,硬塞可有可無甚至離題的內容,他舉了《追憶似水年華》和《唐.吉訶德》兩部巨著為例,並鼓勵讀者一見廢話就跳過去。其實村上春樹極推崇的「神書」The Great Gatsby只有4.7萬多字(《追憶似水年華》法文原著超過120萬字)。作品的價值跟字數是零關係吧。

不夠完整

然而最令我懊惱的是《刺殺騎士團長》不知為何略去了一個(我認為)必要的元素,令這部作品不完整,簡單來說就是村上春樹對男人最痛——戴綠帽的處理缺乏說服力。作者花了極長篇幅去描寫妻子離開男主角後的痛苦,卻竟沒有提及那傷害來自「背叛」,也絲毫沒有憤怒,這一點讓我難以理解。我想人生有兩大最深的傷害,第一是生離死別(《刺》有提及男主角妹妹離世給他造成的傷痛);第二就是被自己重視的人背叛,而他深愛的妻子戀上俊男也該是一種嚴重的背叛吧!要克服被背叛所造成的傷痕,在往後的人生並未因為曾遭背叛而不再真誠待人、或不再信任別人,這就是成長。這麼重要的主題為何略去?若是刻意的話,我很好奇想知道用意。

《刺》的一大焦點是南京大屠殺,但有不少讀者表示失望,打鑼打鼓的,原來不過寫了幾頁。儘管篇幅不長,我認為南京大屠殺和二戰時德軍的罪行也在故事中擔當了關鍵位置,而且如此正式地在書中寫南京大屠殺,以一位地位崇高的日本作家來說是何等罕有,老實講也真是「搵命博」,我還是敬佩這份勇氣的。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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