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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31日

張綺霞 訪談錄

港生尼泊爾少女 為少數中的少數 外傭爭權益

20歲的Namrata Shrestha(Nami),尼泊爾裔,站在校園中,與普通的大學生無異,但她年紀輕輕,已做過不少不平凡的事。下課後,她就換上香港亞洲家務工工會聯會(FADWU)組織幹事的身份,在立法會或論壇發言,幫助東南亞外傭充權,教她們英文,解答她們合約上的疑難,讓她們了解應得的權益,又陪她們到處申訴,取回應得的待遇。

作為少數族裔和學生,她從不覺得自己是無力的。「每個人都有能力推動改變,不只是我。雖然我是『少數』,仍覺得自己有力量。當你看到有人受苦,不能站起來,而你有能力,也會幫一把。社會就是互相幫忙的群體。不一定等到畢業,才相信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Nami生於香港,入大學前從不覺得自己是「少數」。直至上了大學,大部分同學都是華裔,不懂廣東話的她才受到衝擊。「在我的中學,每星期只有兩堂中文課,學校裏少數族裔是主流,華裔才是少數。雖然我們都知道中文重要,但從不覺得有必要學。上了大學,我才明白『少數族裔』中的『少數』的真正意義。」

或許因為如此,她與她的朋友,普遍都對同樣處境的人有更大同情,不少人都在非政府組織工作。在朋友介紹下,她知道本地有幫助外傭的勞工團體招聘人手,沒有太多背景知識,膽粗粗應徵,竟然獲得聘任。起初她以為是普通的兼職,「它主要要求在星期天工作,而我星期天又不用上學,覺得很適合。」後來卻愈做愈上心,尤其是看到本地有不少剝削外籍傭工的情況後,「雖然香港有法例規管,但這些條例很多時都沒有被嚴格遵守,她們仍屬於弱勢。她們需要有人拉一把,需要更多力量。」

FADWU服務多個國家的外傭,Nami由於熟悉尼泊爾語,主力負責來自印度的尼泊爾裔傭工,她們在港的數目只有約500人,是「少數中的少數」。她們不同主流的菲律賓傭工,英語能力較差,因此更弱勢,被僱主或中介公司剋扣工資是常事。「我們在2016年做過調查,發現百多個尼泊爾裔傭工受訪者中,約一半都收不到應有工資,其中一名更被扣至只有1210元一個月。雖然所得很少,但對她們來說已是很多錢,因此仍滿足,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許多外籍傭工都不知道自己的權益,她們沒有足夠機會接觸相關資訊,不懂中文和英文,所有事情都是口頭上被知會,她們甚至不曾真正看過合約,除了少數受教育比較多的人。」就算知道不合理,許多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不敢發聲。她們不少都是因為家鄉沒有出路而來港,人生路不熟,就算被虐待也選擇啞忍。「她們的選擇很少,不能回家找工作,也沒有錢,無論在家鄉還是香港,她們同樣無助。」

為同鄉取得3萬元賠償

小時候由於父母要外出工作,Nami家裏也曾僱用來自尼泊爾裔的外傭,照顧年幼的弟弟,共處了近8年。Nami仍記得,父母待傭人如家人一樣,以「妹妹」稱呼,弟弟叫她姨姨,Nami叫她姐姐。「我們從來不直呼她的名字,而是把她看成家人。媽媽為我買衣服時,也會買一份給她,我們住在同一屋簷下,不想有任何階級劃分或歧視。她為我們工作,不代表她就不應獲得尊重。」從小,她就覺得外傭的工作很辛勞,如24小時都在勞動,又要扮演家中另一個母親的角色。因此看到其他外傭辛勤工作卻得不到應有的報酬,Nami更覺得忿忿不平。

香港外傭處境未算最差

印傭Erwiana被虐待的案件轟動一時,也讓人反思整個系統出了什麼問題,這些不人道的事竟可持續這麼久,卻不被揭發?Nami說:「這件事被發現,只是因為它太嚴重了,但其實仍有很多細小零散的虐待行為發生。為何我們要等到如此嚴重的案件出現,才意識到問題?」

她曾協助過一個尼泊爾裔傭工,約60歲的她,常被僱主以諸如扯頭髮等小動作虐待,工作了3個月便陷入焦慮恐慌,不敢直視僱主,雙手常發抖,讓Nami震驚。「香港人常以禮貌自居,不滿大陸人打尖等行為,但竟有這種事發生。」她花了不少時間陪伴這位傭工,她不懂英語,甚至不懂搭港鐵,每次都要Nami陪她回家,最終她在勞工處和解,獲得3萬元賠償。「她很感激我,經常發訊息給我。讓我覺得這份工不只是一份工作。」

如今她在理工大學主修航空管理及物流,之前曾全職為FADWU工作,同時做兼職英語老師,又要上課,有時兩天也睡不到2小時,覺得壓力很大。因此也更領悟到要幫助這些弱勢工人的道理:「這是你工作應得的回報,沒有人能把它拿走。」每個月也要面對不少個案,她坦言有點吃不消,但幫過許多人後,讓她有滿滿的快樂。

在FADWU工作,讓她眼界大開。她曾代表FADWU到菲律賓參加東盟十國的移民工論壇,在許多重要人物和鎂光燈前發表演說,呼籲各國加強對女傭的勞工保障。對於在人前講話也非常緊張的她來說,是難得的訓練。在聽過其他人的報告後,她驚訝地發現原來香港的外傭處境在東南亞地區中已經算較好,「我們起碼有工會,可以自發組織活動,這在新加坡是不允許的,就算有不公平的待遇,她們不被允許發聲。當然我們仍有不少可改善的地方。」

工作2年,她見過許多僱員僱主的關係,她表示,兩方面都有好人和壞人,因此他們收到求助後,也會聆聽僱主的說法,取得平衡觀點,進行調解。她表示,其實大部分外傭都不希望進行訴訟,「有時候都是溝通問題」,調解失敗才向勞工處立案。「她們來港只為賺錢,如果發起訴訟便要花很多時間,也找不到工作,最大損失的是她們。」

父母破禁相愛來港私奔

這個不平凡的女孩,也有一對不平凡的父母。他們無懼嚴格的種姓制度相愛,最後因為懷有Nami私奔來港。仍是學生的Nami也同樣勇敢,出席過國際論壇,上過電台節目,然而她認為沒什麼大不了,她笑說:「我自己不覺得這算什麼,可能因為父母也不覺得吧。」爸爸是地盤工人,媽媽在理髮店幫人洗頭,對於外籍傭工沒有太大好感,因此對女兒熱心助人的工作,常不置可否,就算做出成績,也不會讚美。Nami也明白,父母的經歷與自己不同,觀點自然不一樣。

「我媽媽在我這個年齡就有了我,兩人剛來香港時沒有朋友,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不懂英語找工作困難,賺的錢連生活都不夠,因此我要在尼泊爾長大。他們受了很多苦,因此覺得錢的力量是最大的,既然女兒有機會受教育,當然要以賺錢為先,不應搞那麼多事專心學習。我並沒有責怪他們。」

然而她卻自覺,能力愈大,責任愈大。除了在香港助人,她更打算回尼泊爾成立幫助孤兒的計劃,「我的同理心不只是針對外傭,而是對每一個人。我相信人人都應該是平等的。既然我有能力散播善意,就應該去做。不應該只想着這件事對自己有什麼得益,而可以想着,別人有什麼得益。因為在社會中,不能老是只說『我』,而應該說『我們』。」

 

Namrata Shrestha小檔案

中文名字:娜美

出生地點:香港

年齡:20歲

職銜: 香港亞洲家務工工會聯會組織幹事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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