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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4日

張綺霞 訪談錄

比利時策展人解讀現實主義大師 馬格利特照片與畫作

明明是煙斗卻註明「這不是煙斗」、雨傘上放水杯、戴着白頭套親吻的戀人、一堆在城市中懸浮的西裝男……比利時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逝世多年,其充滿矛盾張力及荒謬感的畫作,仍影響深遠。這個二十世紀最具名氣的畫家之一,私底下是怎樣的一個人?最近一個與他有關的相片展覽,或許能為觀眾提供答案。

相展的首席策展人Xavier Canonne同樣來自比利時,他表示,畫作後和鏡頭後的馬格利特,同樣是鬼主意甚多、活潑調皮的人。攝影對他來說除了記錄與家人的珍貴時光,也是創作實驗,照片中很多構圖實驗,最終演變成名畫。「馬格利特從不把自己看成是攝影師,但他也用照片來表達自己。」

最近開幕的「雷內.馬格利特:影像透視——照片與錄像」(至2月19日,ArtisTree)分成5部分,分別呈現馬格利特的家人、朋友相集、與畫作的互動,以及他的繪畫如何受照片及電影影響。Xavier表示,比起同代畫家,馬格利特受電影的影響較大,他平日看得最多的不是藝術,而是電影。

馬格利特成長於電影剛發明的年代,電影角色也影響他的創作。例如當年知名的犯罪電影Fantômas,主角能穿越牆壁,法力高強,是馬格利特的心水電影,更曾經為他創作畫作The Barbarian,畫中是Fantômas消失在磚牆中的剪影,「Fantômas電影在他小時候上映,他非常沉迷,每個星期六都要去電影院看最新的續集。」在一幅照片之中,馬格利特刻意模仿畫中人物的招牌姿勢,相映成趣。

馬格利特曾多次投身電影創作,在1931年曾寫下劇本,交給朋友拍攝,只是電影從未上映,隨後底片也不見了。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馬格利特擁有自己的相機,開始拍攝家庭照片及默片,裏面是他跟妻子及友人的儍氣互動。

展覽中也有朋友為他拍的紀錄片,劇本為馬格利特所寫,電影中真人與畫作重疊,然後離開畫作,他們又模仿畫作的構圖創作,將平面變成真實動畫。馬格利特不少繪畫作品將畫布與現實的界線模糊,製造玩味,攝影或繪畫,在他手中也同樣界限模糊,「他一向不在意媒介,重要的只是如何表達意念。」

小時臭名遠播

1895年出生的馬格利特,從小與兩個弟弟就以搗蛋和惡作劇在街坊中臭名遠播。馬格利特的母親在他13歲時投河自殺身亡,十多天後才被發現,當時她的臉被自己的睡袍蓋住,不少評論家都認為,這悲劇誘發他創作The Lover's Kiss等一系列白布包頭的作品。展覽中一幅欠缺母親的家庭照,正說明了這次變故。

在他的藝術生涯中,家人和朋友都是重要的支持。他在十四五歲開始自學畫畫,後來更決定到比利時皇家藝術學院讀書,父親是商人,從事雞精生意,從不在乎馬格利特的畫家事業。而經濟上支持他最多的,是妻子Georgette。他們在十多歲時遇見,當馬格利特去布魯塞爾讀書後,兩人便斷了聯絡。後來Georgette也移居布魯塞爾,在公園中被馬格利特撞見,兩人再墮愛河,並決定結婚。不只Georgette父親,連馬格利特父親都大力反對,力勸她不要嫁這個不事生產又無前途的畫家兒子,但她沒有理會。

馬格利特在藝術市場中一直沒有被重視,很難才賣出一張作品,日常只能靠設計廣告、繪畫窗簾等賺錢,結婚後,Georgette選擇外出工作養家,支持他的藝術事業,讓他繼續有創作的自由。為了尋找機會,他一度移居巴黎,結交布列頓派藝術家,但仍不得志而回,要等到50多歲時,才能真正靠繪畫改善生活。「有了錢,他馬上為Georgette買皮草,買大屋來答謝她。」

畫風突然改變

不同的藝術團體也給了馬格利特重要的啟發和提攜。馬格利特一開始仍沿用現代主義創作,1922年,他結識詩人Marcel Lecomte,看到他手上Giorgio de Chirico的一幅《戀歌》油畫複製品,感動至落淚,不久後,畫風便為之一變。1924年他認識了藝術家Paul Nougé,更深受其影響,加入其領導的布魯塞爾超現實主義派團體,一同簽署藝術宣言,正式確立畫風。

他們與法國的布列頓派超現實主義不同,認為創作應透過思考而非依賴潛意識創作,要「恐襲」慣常的思維。在一幅照片《獵人的聚會》中,一眾成員非常莊嚴地穿着正裝,各自的眷屬則坐在前方,氣勢十足在專業攝影棚中留影,假裝成黑幫的模樣,正顯示這叛逆特質。

馬格利特從未擁有過一個工作室,平常都是在家裏作畫,日常行事作風低調,連鄰居都不知道他就是知名的畫家。但在鏡頭面前,他常進行戲謔誇張的表演。如他常穿着西裝,非常嚴肅地在鏡頭前舉筆畫畫,「他是在玩,在扮演一個『畫家』。」在與朋友的合照中,他們也常玩扮演遊戲,如一同戴上一樣的紙面具合照,在參觀磚廠時假裝咬磚頭留影。在愛玩以外,其實他也是簡單的人。多年來都保持固定的生活規律,早上起來遛狗,回家畫畫,吃飯,遛狗,畫畫,然後煮晚飯。「他就是一個住家男人」。

就算成名以後,馬格利特也不喜歡應酬。Xavier表示,他晚年財政充裕,仍保持簡單生活,家中甚至沒有一台電視機,仍保持每周到訪電影院的習慣。「我年輕時認識了很多他仍在世的朋友,都說他是非常簡單的人。」

馬格利特常把自己看成是技師而非藝術家,對藝術常保持距離。其密友兼詩人Marcel Marien便曾說,就算是重要的藝術書籍,也會變成馬格利特隨手寫下電話的記事本。「藝術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形式,重要的是意念」,因此他的畫風平實,只是為表現出像真而作,就如攝影一樣。在二戰期間,不少人都用錢換畫或其他物品以保值,馬格利特甚至曾創作畢加索等人的假畫去換錢。有趣的是,被仿冒的朋友知道後,更主動在他的偽作上簽名,幽他一默。

畫作拼貼意念

無論時局如何動盪,他依然日復一日地畫畫,對外界一切紛擾不為所動。繪畫對他來說是規律的工作,無論多辛苦也要堅持。「其實馬格利特常為繪畫感到苦悶。經常為找最好的意念而苦思良久。」例如知名的《黑格爾的假期》畫作,在他寫給朋友的信中,便曾畫出多個不同版本,一個是收起的雨傘壓在水杯下,一個是收起的雨傘放在水杯中,最後才演化成杯子在打開的雨傘上,呈現人慾望的矛盾本質。「馬格利特的繪畫就是意念的拼貼」。

拍攝相片時,他也常用拼貼方式,例如在The Oblivion Seller中,Georgette躺在沙地上,上方是煙斗,旁邊的是項鏈,明顯是有意味的安排,「他把家庭照片都變了藝術作品」。雖然很受這媒介影響,但他從未想過轉投攝影,就算是日常拍的照片,很多都是非常小的尺寸,只是把底片換成最便宜的最低質素的小相片,送給朋友或自己留念,不很重視。

同樣地,馬格利特的相片一直不被藝術館、批評家、收藏家所重視。在早年,人們都追求版本罕有的繪畫作品,照片價值不高。如今隨着他的畫作價錢大升,現已一照難求。Xavier是比利時博物館Museum of Photography總監,藏品中只有少量相關照片,因此他拜訪了5個主要收藏家,在500張照片中選出130多張照片,加上馬格利特曾參與創作的電影等,才湊成這個展覽。

Xavier從10歲開始看馬格利特的畫,集中研究30年,仍覺得有很多東西有待挖掘。「馬格利特從不解釋自己的畫作,讓標題與畫作的關係永遠是個謎。」亞洲觀眾對馬格利特非常着迷,他笑言,馬格利特的畫作的魅力正在於能超越語言和國界。

在比利時,馬格利特無人不識,但卻沒有多少人對他有深入了解,Xavier希望這個相展在巡迴世界各地後,最終能回到比利時去,讓國民更了解他畫作背後的靈感與故事。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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