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8日
今個冬季,世間各地又鬧着破紀錄的風雪嚴寒了,讓我想起過去幾十年來,在不同地方度過的冬天。
我首先想起的是,北京,也許是因為小時候讀書,念過〈風雪中的北平〉的緣故,印象特別深刻。北京的冬季,雖說又乾又冷,我卻仍一直自虐地喜愛着它,且十分想念在這兒度過的幾個春節、除夕與元旦。
最難忘的,自然是踏進千禧年的那個除夕夜,跟六十多個大陸電影導演在飯店的宴會廳內,鬧個不休。人人都醉至一塌糊塗,而你也知道,當北京的哥們兒喝醉時,是如何的不簡單,能如何的鬧至天地變色、天地動容。
而你更該知道,大陸人除了喜歡「逼勸」人喝酒之外,更同時喜歡「逼勸」人上台演講,「來來來,誰誰誰,說幾句!」即使那時候的宴會廳內,台上台下,其實都早已醉至七葷八素,什麼話兒都聽不入耳了。
子夜的藍調
終於,子夜時分降臨,飯店的管絃樂隊奏出除夕夜曲,優雅地以藍調譜成,你且別說,還真的勾起了一眾「北漂影人」的迷惘與愁緒,怎麼着?大夥兒往後怎麼着?
但愁緒歸愁緒、迷惘歸迷惘,此時此刻,誰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畢竟,在場的電影人都紛紛醉了,唯一不同的,只在醉意深淺,醉債是否得醉還。
之後,大夥兒便給推上七八輛旅遊車了,浩浩蕩蕩地踏上京郊之途,車程還未及半,泰半的人便昏睡過去,畢竟已是深宵二時,夜已漸闌珊。
清晨的橘紅
待得眾人陸續地惺忪醒來,原來已身在八達嶺,人人立馬精神一振,爭相踏上長城。
終於登上城頭了,才是那深宵夢寒的凌晨4時多,北風刺面的黑暗中,霜雪反照着長城那延綿無盡的輪廓,群山寂靜,你要把這朦朧的景物前後左右地細看一遍,也得好一個回合。
待至幾個回合過去,那千禧的太陽才逐漸現身,惟餘莾莾的長城內外,慢慢現出無千無萬的人影來 ── 我這才看得真切,原來一夜之間,山上齊集了這麼多人,無窮無盡地遙遙膜拜着太陽。
最後,太陽終於全身亮相了,神祇一般,火辣辣、紅彤彤、圓滾滾,長城上的中外民眾,也同時「轟」的一聲歡呼起來,千萬野鳥投林一樣,氣派還真的懾人,雖然那些混雜的歡呼膜拜聲,莫說有些外語我聽不懂,大部分的中國方言我也聽得莫名其妙。
事實上,在強國崛起的今天,回想昔日,也許是我當時酒意未清,我只覺得寒風中那一浪又一浪聒噪的聲音,女的如前生哭倒長城的孟姜,男的似曾經修建長城的壯丁,或者遠道攻城而來的蠻夷戎狄,於火辣辣、紅彤彤、圓滾滾的千禧太陽下,隔世重逢於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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