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1日
金庸的武俠小說,在華人地區流行了逾半個世紀,改編為電視劇、電影、漫畫、電玩等無數,卻未能如羅琳的《哈利波特》般享譽全球。無他,尚未有英譯本之故。最早的英譯小說應是《雪山飛狐》,之後牛津大學出版社譯出《書劍恩仇錄》及《鹿鼎記》三冊。
金庸最膾炙人口的傑作,應是他的「兩鵰」:《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卻多番找人翻譯都無功而退。現時,終於有出版社打算將「兩鵰」翻譯成12冊。明年2月將出版第一冊:A Hero Born。譯者Anna Holmwood,中文姓名是郝玉青,在牛津修讀中文,曾在杭州居住,並翻譯中文和瑞典文小說成英語。她的丈夫是台灣人,現居瑞典。
《雪山飛狐》的英譯本,占飛看過部分,總覺得不是味兒。無他,武俠小說中許多專有名詞,譯成英文,總嫌彆扭。江湖譯成rivers and lakes,降龍十八掌譯成the 18 palm attacks to defeat dragons,氣勢安在?就是一個「俠」字,意思已和Hero大大不同。
反之,中文將Hero一詞翻譯成「英雄」,亦表達不出原意。古希臘的Hero是介乎神與人之間的「半神半人」。他是個悲劇角色,為了人類的福祉,不惜挑戰神,反抗命運,承受悽慘的後果而無悔。將火帶到人間的普羅米修斯,被罰天天給鷹吃掉他的肝,每天長回又被鷹再吃掉,便是最典型的Hero。英雄哪有這個意思?
歷史背景
英雄故事,中外都喜歡賦予歷史背景。荷馬的《伊利亞德》(Iliad)便以特洛伊之戰為背景。為加強歷史感及可信程度,《伊利亞德》在第二章冗長地列出交戰的部隊、軍官、戰船和駐地的名字。究竟這是真實的歷史?還是荷馬虛構的?抑或是後人加上去的?至今仍無定論。
金庸的武俠小說亦有不少歷史背景,雖然他後來聲明:「稗官小說不求事事與正史相合,學者通人不必深究。」問題是,金庸曾兩番修訂作品,改動不少。兩套新版還加上不少考證和圖片,那為何不順便改正一些「朝代誤置」的地方呢?
舉些顯淺的例子。今時今日,國人喝茶,都是滾水沏茶葉。在金庸小說及影視作品中,江湖人物都是這樣喝茶。比如《天龍八部》中寫:「段譽端起茶碗,撲鼻一陣清香,揭開蓋碗,只見淡綠茶水中飄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葉……」如此沏茶葉,是明、清朝才有的喝茶方式。唐朝人將茶葉製成茶磚,喝時搗碎,加滾水,謂之團茶。宋朝人則恍如現今日本人般將茶葉磨碾成粉末,然後沖熱水,攪拌後喝,謂之粉茶。
玉米,港人稱為粟米。《神鵰俠侶》如此寫道:「(楊過)自幼闖蕩江湖,找東西吃的本事着實了得,四下張望,見西邊山坡上長着一大片玉米,於是過去摘了五根棒子。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這便更離譜了。玉米是美洲土產。1494年,哥倫布到達北美,才發現此物,帶回歐洲,後來傳入中國。玉米最早的記載,已在明嘉靖年間。楊過曾協助郭靖守襄陽,必是宋人。然而,宋朝於十三世紀已經亡了。那時,哥倫布還未出世。何來玉米呢?
朝代誤置
除了玉米外,還有花生和蠶豆。《射鵰英雄傳》第一回:「(曲三)慢慢燙了兩壺黃酒,擺出一碟蠶豆,一碟鹹花生,一碟豆腐乾,另有三個切開的鹹蛋。」然而,一如玉米,花生和蠶豆都並非中國土產。蠶豆大概在元朝時才由波斯傳入中國。花生更晚,花生是美洲土產,亦是由哥倫布發現,帶回歐洲種植,到傳入中國時,已是明朝了。山東、河北地區更要到乾隆年間才種植花生。
有些時代錯置可以原諒甚至允許。比如電影和電視劇中,春秋戰國、秦漢至三國的將軍騎在馬上都有馬鐙。其實,馬鐙到東晉期間才傳入中國。漢初向匈奴稱臣,原因之一就是:漢朝的騎兵沒有馬鐙,戰鬥力遠遜匈奴人。然而,不用馬鐙,演員拍《三國演義》便十分危險。這樣的「朝代誤置」肯定免不了。可是,上述喝茶、吃花生和蠶豆等只是小說的細節,改動了,絕不妨礙劇情。何以沒有改呢?就算不改,也可以在註腳中說明一下,以免誤導讀者和觀眾呀!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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