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0日
打者愛也,愛者打多幾下?
錯、錯、錯,重要的事講3次,曾經是大受歡迎的DJ的育兒專家鄧藹霖(Blanche)嚴正呼籲:「如果父母還以為打就是教,希望由今日起停止,否則只會抱憾終生。」
哪怕兩年半由地獄折返的「虎媽」覺醒歷程,分享了不下數百次,她再說一次,依然萬般感觸,訪問中途三度哽咽。
「讓孩子鍾意你。」這是她給天下父母的的靈丹妙藥。
Blanche主持過兒童節目《香蕉船》,而長達13年的長壽電台節目《訴心事家庭》更是深入民心,她自2004年出書探討親子關係,10多年來在幼稚園、小學和中學舉行超過600場講座。
為何不再開咪?「哈哈,兩個兒子都在英國,每隔3個月就去英國住3個月,時間上較難遷就,我無做節目不過3年而已,之後會再為港台開咪,每周一集。」她說話字正腔圓,當年是全港朗誦冠軍。
今次她回港就為港台電視節目《學校改造工程》(11月20日起,逢星期一晚上9時30分港台電視31台播出)聲音導航,內容講述澳洲墨爾本的凱博利亞中學,本來是全省排名最低的公立學校,經過一輪改革後脫胎換骨,值得教育界和家長細看箇中變化。
她1977年加入港台,當了10年DJ後,毅然遠赴加拿大修讀心理學,「30歲當媽媽,想嘗試轉為幕後,有一段時間離開了幕前,再出山已是2001年的《訴心事家庭》,當年講親子的節目不多。」
每個人內心都有結,如果不解,結會愈積愈多、愈來愈實,原來Blanche也是在恐懼鬥室成長的孩子,當年報讀心理學,為的就是「研究」自己,解開心結。「爸爸從來沒打過我們,但半夜時份,總是聽到拳頭打落另一個身體發生的巨響,一種我不懂形容的聲音,煞是恐怖。」
過去畫面歷歷在目,說來猶有餘悸,她坦言小時候是自卑、欠自信和安全感的女生,與男生第一次約會,怕得叫杯檸檬茶後,一口也沒喝便借尿遁。
「父母經常打到受傷,拿菜刀、摔東西習以為常,每日回家都擔心,會否推開門便見到其中一個死了,那我們怎麼辦?」Blanche半夜聽到打鬥聲,例必與姐姐衝入廚房,把菜刀收起,之後回房蜷縮在床,邊哭邊睡,「中學試過偷東西,人生唯一一次,你估到我偷了什麼嗎?兩塊抹碗布,得手後一路由中環跑到灣仔。」
解開童年陰影
知識是給人解謎的鑰匙,她現在會抽離地回首童年陰影,像研究心理學個案。「點解是抹碗布?原來,那個我只是單純地不想媽媽那麼辛苦,幫家庭做點事,用抹碗布換掉爛布,抹乾淨間屋。」貧賤夫妻百事哀,慢慢演變成家暴。「當年個個月都不夠錢,人窮就驚,驚就易失控,其實父母都沒有放棄家庭,爸爸文筆好,常幫街坊免費寫信;媽媽是惡人,會鬧會打,但晚上會挑燈織衫,一件5元。」
新垣結衣新作《乒乓情人夢》主旨是解開心結,只要你勇敢踏出第一步,哪怕多少年頭,結總能解。Blanche解開了心結,千叮萬囑自己要做個快樂母親,避免重蹈覆轍,曾幾何時,她以為做到了。
「第一次當媽媽,博覽群書,做好功課,每年帶長子去世界各地的動物園感受大自然,晚晚講3本故事書。」她憶起兩年半的虎媽歲月,依然深感愧疚,「5歲前他都擁有快樂童年,但危機已經逼近,身邊父母在狂谷子女,K2讀二年班的乘數表,大仔由1數到20,我們已拍爛手掌。」
近年學童輕生的問題日趨嚴峻,她的分享正好給家長一記當頭棒喝。「考入名校未必是好事,我什麼都教了,就是沒教中英數,小學第一次考試平均分拿到88.6,一家三口食壽司慶祝,結果派成績表考33名,全班得40人,那一刻晴天霹靂,忽然癲了一樣,有團火由尾龍骨上腦,翌日告假返校了解詳情。」
面對慘酷現實
不問猶自可,一問幾把火,Blanche從其他家長口中得悉:「呢間學校要考到平均分95分以上才算是上是人,吓,咁我個仔咪唔係人?」回家後,她不自覺地墮入了深淵,狂谷大仔,直至他完全失去學習興趣。可憐的是,很多香港家長周而復始,像當年的Blanche一樣在搞破壞。
「他不想做,我開頭只是鬧,什麼惡毒的話都說得出,生叉燒好過你簡直小兒科,還有咁多人死唔見你死、我哋攬住一齊死,愈緊張就愈失控;鬧發覺慢慢失效,我就開始打。」
打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Blanche奉勸各位家長們,切忌中伏,因這是所有虐兒個案的序幕。「有次打到他流鼻血,落紅在作業,原來是鼻血!」她停下望一望身旁《學校改造工程》監製王永森,問:「係咪好驚,係咪睇唔出?」王永森笑而不語。
打罵無助解決問題,只會築起困獸鬥的密室,後來她看到兒子偷偷畫的畫,把自己畫成無比醜陋的巫婆,猛然驚醒,10多年過去,仍然哽咽良久,眼泛淚光。那刻醍醐灌頂,她自感是零分媽媽,哭至崩潰。痛定思痛,她為兒子轉校,「我要面對殘酷現實──自己的仔女不及別人──很多家長一輩子都不願面對。」
後來,大仔被發現有中文讀寫障礙,轉校後反而信心增強,最終考入港大,完成碩士後赴英留學。大仔康域和細仔尤真相差8年,細仔自出娘胎也沒捱過體罰,她咧嘴而笑:「我堅持不鬧、不打、不恐嚇、不黑面,細仔充滿自信、快樂,學習動機自然上升。」
「遺憾……?我很想那兩年半從未發生,大仔說就算今日我離開人世,留在他記憶也是一個笑臉,但發生的始終發生……」Blanche三度哽咽,終忍不住,哭得雙眼通紅。「以前大學考試前,他把手洗到甩皮,花兩小時沖涼,用了半支梘液,這是強迫症的徵狀。」
人類的過錯,通常是錯過。「只要孩子鍾意你,聲線多點溫柔,有時講些笑話,你講什麼他們自然聽得進去。」這是她給天下父母的親子方程式。面對求學只是求分數的香港教育,記者想起女兒的天真笑臉,除了自求多福,更多的是無奈。
鄧藹霖小檔案
出生年份:1958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兩子
學歷: Wilfrid Laurier University畢業,主修心理學
職業: 主持、電台DJ、育兒專家、專欄作家
撰文:潘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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