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

2017年9月21日

張綺霞 訪談錄

大學生棄教職 做的士佬更快樂

香港以公共空間不足而著名,人多擠迫,任何私密事情都無法進行,惟有那個小小的的士車廂,介乎公共與私密之間,讓各種不能在公開場合釋放的情感與情慾,得以流動。筆名「白告」的八十後中文系畢業生,在去年毅然放棄補習社導師一職,轉行揸的士,發現了更多從前未看過的人生百態,在Facebook專頁中一一道來,擁有不少粉絲,把故事結集成書後,更登上暢銷書榜。

起初決定揸的士,家人也有微言,覺得好像浪費多年知識,如今出了書,自然改觀。但他表示:「其實我不過是個的士佬。我覺得一個人的身份與學識、職業、賺錢多少無關,要有精采的人生,除了錢應該有更多自由和見識,教書不能給我。」

在的士後座,各種故事都有可能發生,情慾流動每天上演,可能是各自有家室的偷情男女,可能是為籌父親醫藥費而被迫下海的援交少女,以及財大氣粗的嫖客;各種秘密在互相穿插,一個出軌而意外懷孕的虔誠基督徒,打算要求男友接受自己和孩子,一個瞞着女友OT的男人,竟然是因為與女同事有曖昧關係,還有許多不被世人接受的人物,如跨性別人士、易服者。在小小的車廂裏盡是不被街頭接納的人與事,或許所謂主流的正常生活從來不存在。

白告決定揸的士前,其實也是過主流的生活,中文系畢業後做過補習學校,5年內從初級老師晉升至課程主任,統籌全校課程,人工兩萬多,一切都非常穩定,卻開始問自己:「究竟自己未來5年和10年會是怎樣?」他覺得當時生活沒有突破或挑戰,索性辭職,申請外國工作假期又落空,遂決定在香港來個「工作假期」,開的士玩玩。開工第一天,他就開設專頁「我的你的紅的」記錄自己所見所聞,後來更結集成書,一切只是源於一個想法:「為何空姐空少可以寫,的士佬就不可以?」

起初他都不避諱寫下故事的細節,但後來在網上發表一個女生不夠錢搭車,他大方讓其離開的故事,被《100毛》分享後人氣大增,最後竟然找回那個乘客。「原來有齊時間地點,當事人會被揚出來。」自此他只保留乘客的對話,其他都省去或略去。

他筆下的故事不少都情節離奇,難免讓人懷疑真偽,但他強調,書中一切都是來自真實,只是會略作修補。一些更奇情的故事,更露骨的對話,或者一些夾口供等的犯法行為,他都沒有寫進去。能夠遇上這麼多的故事,只是因為的士空間的獨特性質。「的士車廂究竟是公共空間還是私人空間?」

作為公共交通工具,也有司機作第三者在場,理應是公共空間,但其私密性,卻又容許不少不能在公共空間做或談論的事在其中發生。「一進去,人們就當司機隱形。的士司機與乘客的關係可能是:今天載了你,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是一生人只見一次。因此乘客可以跟司機說一些不能跟其他人說的事,就如找關心一線。」

為泵奶乘搭的士

這個在公共與私密之間的曖昧空間,對於整個城市的人來說尤其難得。有哺乳的母親特地搭的士泵奶,只因公司缺乏泵奶的地方。也有一對同性戀者只能在車上親吻,下車便要保持距離,他們解釋家裏和街上永遠有人,「得搭的士呢段時間最有私隱」,這句說話讓他震撼至今。「的士只是一個不受干擾的公共空間。許多人搭的士都為講公事,一上車就叫我不要作聲,原來在香港要找個安靜的空間打電話也不易。」

早前有的士司機拒載,甚至拿鐵通威嚇行動不便的乘客下車,引發不少討論,白告直言對方是「黐線」,認為社會有多些討論也是好事。「其實的士有這麼多負面新聞,許多行家也想清除拒載濫收的人,但又可以做些什麼?那些的士聯會都是車主『圍威喂』,不是為整個行業發聲。的士司機本來就是一盤散沙。」

他表示,現在的士行業難以管制,「的士司機不存在一個專業資格,就算犯事也不會褫奪的士牌,就算車死人坐完監停完牌也可以繼續揸。」因此的士司機有什麼行為也難以預測。「許多人說拒載濫收,其實無人知司機是誰,最後入曬整個行業數。做好做壞都無人知。」就算濫收車資,打擊也不算頻密,抓到也只是罰錢,遠不及那龐大的利潤。「罰的比率比港鐵做錯事還要少。」他也明白,大眾也受了不少的士司機氣,他成為司機前也常被拒載和濫收車資,然而真正做下來後,也對司機多了體諒。

解開對業界誤解

白告從小就喜歡車,一成年就考了車牌,閒來喜歡駕車到處去,到外國也會租跑車自駕遊,也曾獨自租露營車環繞澳洲。他考了不同類型的駕駛執照,以備不時之需,誰料如今真的用得上。「揸的士對喜歡揸車的人來說是很不錯的職業。但其實在香港揸的士有好多不開心的地方,很塞車,而且的士聲譽不好,不如揸私家車時大家都會讓你。其他車普遍對的士都有敵意。」

揸的士後,他對的士司機與乘客也有更多理解。「多了同理心,會更容易為對方設想。」雖然他認為拒載無論如何也是不對的,但的士司機也有難處。「行紅隧過海時間上的損失很大,而很多情形下搭的士過海都不是最快的。許多人以為塞車跳錶司機更好賺,其實一分鐘只跳一下,開車時一分鐘可跳幾下。有人投訴司機不走西隧就黑面,其實我們不會因為走哪條隧道而多賺錢,只是賺多了時間。」他認為這是交通規劃問題,若隧道車流平均,拒載問題更易解決。又例如搬行李,他認為的士司機沒有工傷保障,搬行李也不包括在車資內,如果對方不是無法搬動,他覺得沒有必要幫忙。

至於的士阻路問題,他認為應歸咎於一成不變的香港的士站規劃,有不少的士站都形同虛設,大家都是隨街截車,「大家怪司機亂停的同時,會否也想是否乘客亂截?」他認為,造成這局面,乘客和司機都有責任。就如乘客愛在銅鑼灣崇光百貨門口截的士,卻甚少人會走到後面百德新街的的士站排隊。夜裏路上會出現不少非正式過海站,雖然阻礙交通,也是方便乘客。他指出,不少司機都習慣在某一個地區工作,很多都希望過海回去做生意。「我們有很多官方過海的士站,但因為種種設計失誤,那些站都無人使用。」

特殊情況串得起

他笑言,每天搭的士的人很明白一切潛規則,很容易就找到的士。「的士其實很大部分時間都是供過於求,多數市民都是在繁忙時間搭車,或者不經常搭車,例如一窩蜂入西貢看流星雨,便會求過於供,的士佬自然串得起。」

他相信,的士沒有整體規劃是最大問題所在。「對於Uber應否合法化,我真的沒意見,但我覺得最重要是規管出租車數量。如今大家覺得無限制是OK,喜歡在供過於求的時候call折扣車,無車的時候卻加錢搶司機,這便有問題。雖然的士是公共服務,但營運模式很商業化,就算價格有限制,但不同call車程式出現後,價格便變得浮動。當價格成為的士競爭的唯一手段,服務怎可能會好?」如今的士服務轉差,網上罵聲四起,卻依然運作如常,便說明這問題不單是個別司機,而是整個系統積陋所致。

 

 

白告小檔案

年齡:30歲

學歷:樹仁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著作:《我的你的紅的》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放大圖片 / 顯示原圖

訂戶登入

回上

信報簡介 | 服務條款 | 私隱條款 | 免責聲明 | 廣告查詢 | 加入信報 | 聯絡信報

股票及指數資料由財經智珠網有限公司提供。期貨指數資料由天滙財經有限公司提供。外滙及黃金報價由路透社提供。

本網站的內容概不構成任何投資意見,本網站內容亦並非就任何個別投資者的特定投資目標、財務狀況及個別需要而編製。投資者不應只按本網站內容進行投資。在作出任何投資決定前,投資者應考慮產品的特點、其本身的投資目標、可承受的風險程度及其他因素,並適當地尋求獨立的財務及專業意見。本網站及其資訊供應商竭力提供準確而可靠的資料,但並不保證資料絕對無誤,資料如有錯漏而令閣下蒙受損失,本公司概不負責。

You are currently at: www.hkej.com
Skip This 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