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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6日

潘天惠 訪談錄

締造香港游泳紀錄何詩蓓 訓練苦到曾想一走了之

1989年動畫《小魚仙》大收旺場,片中主角美人魚因為愛,去到盡,深得影迷寵愛,被視為迪士尼長篇電影「敗部復活」的序幕。

2017年,土生土長的小美人魚何詩蓓,勇冠三軍,以業餘游泳選手身份破天荒取得世界第5的歷史佳績,更在世界大學生運動會斬獲雙金,締造港產飛魚神話。

不過在神話背後,她試過在美國時因訓練太辛苦與家人邊講電話邊哭,更不諱言曾「好想、好想、好想放棄」。

台北舉行的世大運上月底落幕,港隊取得歷來最佳的2金2銅成績,年僅19歲的何詩蓓包辦2枚金牌,更在200米自由式刷新大會紀錄,堪稱王者之王。

突然知名度飆升,她習慣途人的目光嗎?「其實未,嘻嘻,我不太習慣在街上吸引其他人注目,戰罷世大運由台灣返港,我想不到那麼多記者在機場守候,鎂光燈閃個不停,眼花繚亂。」全名Siobhan Bernadette Haughey,何詩蓓的父親是愛爾蘭人,母親是香港人,生於香港,與記者全程廣東話交流。

她從未跟隨港隊訓練,只是比賽時代表香港,皆因自從4歲開始跟隨姊姊習泳,便沒離開過南華會。我們相約在她的「母會」做訪問,記者在看台甫坐下,一名途經的媽媽帶着女兒走近,要求合照,訪問結束後又有職員閃電埋身selfie。

「自從我轉到美國升學,一年只是回港一次,大部分時間留在美國,那兒沒多少人認得我。」自從2016年里約熱內盧奧運之後,她一年來南征北討,訓練接住比賽,比賽接住訓練,只是休息過一星期,今次由世大運回港總算可以「短叉」數天,之後才返美國開學兼回到泳池。

太緊張失準

2013年,何詩蓓在世界青少年游泳錦標賽嶄露頭角,拿到一金一銅,同年東亞運首次代表港隊,獨取6面獎牌,其中2面銀牌,成績彪炳,惜因世錦賽與學校考試撞期,忍痛讓出參賽席位,但已榮膺香港傑出青少年運動員。

隨後,小美人魚愈游愈快,如水上飄,先在亞運會增添3銅,再成為首位達到奧運A級標準的香港泳手,改寫女子200米混合泳香港紀錄,可惜因怯場而未能在里約奧運再有突破,排名第14,但已成為首位晉級準決賽的香港泳手。

「奧運會是每個運動員的夢想,畢竟是4年一度,但也因4年一度,自己太緊張而無法發揮正常水平;回想起來,世錦賽和奧運會其實沒分別,對手都是那些人……今年的世錦賽可算目前個人的代表作。」何詩蓓說時露出甜甜的微笑。

她的實力在香港已經完全超班,保持11項香港紀錄,世錦賽合共4次刷新港績,更在200米自由式決賽游出1分55秒96,排名世界第5,比冠軍柏莉歷妮僅僅慢了1秒23,難怪與大學生比賽時「游」刃有餘。

「所有泳手都把夏天的世錦標當作主戰場,坦白說,我幾乎全年沒休息,身心俱疲,原本沒有打算出戰世大運,但是經三思後,覺得可以同時代表大學和港隊,機會難逢,我也是第一次去台灣,成績已經相當滿意。」

為何沒有轉為全職運動員?她解釋:「美國規定全職運動員可以收取比賽獎金,但轉為全職後,我便不能再代表大學出賽,我覺得代表大學,與隊友並肩奮戰是光榮和難得的事情,可一不可再。」

2015年獲美國密歇根大學錄取,修讀心理學,如今主攻兒童心理學,她笑言:「我是熱愛游泳而游,而非為了獎金而游。」由於下一個重要目標是2020東京奧運,如無意外,她會在2019年畢業,故此畢業後仍會留在美國練水。「仲有2年時間讓我考慮是否轉為全職,抑或繼續讀上去,但這個問題我一定會同前輩和家人商量,目前沒有任何定案。」

美國的訓練強度比香港大得多,每星期要練足6日,合共10堂,何詩蓓承認頭一年苦過苦茶,「好想、好想、好想放棄」,但苦口良藥,比賽成績穩步上升。「香港每星期練7堂,美國的訓練好艱苦,每星期最辛苦是星期六,但游完之後,我會特別心滿意足,也算是整個星期的回報,覺得再苦都值得,與隊友會互相鼓勵。」

向媽媽訴苦

一個人離鄉別井,沒有朋友、親人,何詩蓓初到美國,試過偷偷拭淚。「頭兩個月適應不了,游水本身就非常辛苦,加上平日功課壓力,每次講電話都要走出走廊,這時候就會同媽媽訴苦,說着說着便會偷偷哭起來,但哭過後便好了,反而現在媽媽比我更孤單,因為姐姐去了愛爾蘭,我又去了美國,惟有日日通電話了解對方近況。」

人始終不能活在獨家村,否則內心肯定會屈到病。「我試過游到泳池中央突然停低,不知所措,不知為何要繼續游,然後腦袋空白一片,很想一走了之,但放棄的想法只是一瞬之間,回想昔日再難關口都過了,今日也算不上什麼。」美國大學隊友之間通常會以「You got this」、「You can do it」互相打氣,她坦言:「句子短而簡單,但當累得不似人形的時候,它們是充滿力量的。」

在香港,除了被傳媒封為小美人魚之外,何詩蓓自小就被隊友稱為「細鬼」,姐姐則是「大鬼」;在美國,她的花名變為「Chobani」——全美銷量第一的乳酪品牌,皆因Siobhan與Chobani發音相似,她笑道:「初頭我不知是什麼思意,後來才知是乳酪品牌,反正有個花名更親切,無所謂,哈哈!」

何家沒有採取外國家庭常見的「放養」方式,爸爸是會計師,家教甚嚴,兩姊妹讀本地學校,一同升上港島區傳統女子名校聖保祿中學,何詩蓓小時候學過不同種類的興趣班,如畫畫、跳舞、書法及網球等,最終一頭跳進水世界,捨棄愛到分離仍是愛的芭蕾舞。「我們一家人關係好close,無所不談,對我影響最深的也是父母,沒有他們也沒有今日的我,每次大賽,他們都會抽空到現場欣賞,即使遠至巴西里約熱內盧,幾難都會撲到飛。」

她由衷感激父母的養育之恩:「人生路上,父母給我無數寶貴的意見,當我們達成共識,認為美國是一個可以兼顧到游泳和學業的地方,之後要揀大學,但是美國地大物博,大學如恆河沙數,選擇哪一所大學也是頭痛萬分,媽媽為我搜集資料,最終把決定權交給我。」

自認是宅女

天生一副鬼妹樣,她卻比很多香港人更像香港人,甚至拒絕愛爾蘭隊的邀請。「我在香港出世,在香港長大,自然是代表香港隊出賽。」以前跟姊姊會爭玩具打架,現在一年見一次,每次在港見面都會相約外出掃街,「香港有很多美食,我倆都是吃貨,看到網民推介的食物,總會心郁郁想去試。」

由水世界回到陸地,小美人魚自認宅女:「放假時看電視、看書,與隊友聊聊天,就這麼簡單,美國的教練覺得我私底下很靜,但愛搞爛gag。」近年香港體壇驚喜不絕,不少運動員成名後會轉往娛樂圈,但已有男朋友的她卻耍手擰頭:「我對演戲和唱歌沒什麼興趣,至少目前完全沒考慮過這條路,我很喜歡小朋友,結束游泳生涯後一定會結婚生仔,哈哈!」

人生總有苦與樂,有些人會把苦無限放大,顧影自憐,有些人剛好相反,EQ高是何詩蓓在大賽表現穩定的最強武器。「唔通個個你都嬲咩?我不是太容易對一個人生氣,我覺得這樣看世界,人會變得消極,可能自己讀心理學,反而更有興趣了解別人生氣背後的成因。」

假如,你相信命運是「對手」,而非命運是對手,恐怕你不太適合當運動員。「漫漫人生路,總會吃苦頭,我最想知道之後的人生係咪開心、快樂,是,當然會滿足;不是,我希望趁年輕,盡努力修正過來,逆轉人生。」幸福不是穿金戴銀,名利雙收,而是心靈富足,這是小美人魚展現出來的內在美。

 

何詩蓓小檔案

英文全名:Siobhan Bernadette Haughey

出生年份:1997

主要香港游泳紀錄:50米、100米及200米自由式

主要個人獎項:世界大學運動會兩面金牌、世界青少年游泳錦標賽金牌、亞運會3面銅牌

 

撰文:潘天惠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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