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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18日

譚淑美 訪談錄

中大文物館何碧琪 論盡甲骨文及本港珍藏

甲骨文,是商代遺留下來的文化遺產,已有3000多年歷史。它主要的用途是占卜,用家多是當年的統治者,出征打仗、氣象預測、婚喪喜慶,都會請來占卜師(貞人)把問題刻在龜殼或獸骨上問卦。商代主要定都於河南安陽,也是甲骨文出土的主要區域。

中大文物館現正舉行相關展覽,這亦是全港聚集最多甲骨文的地方。中大中國文化研究所文物館副研究員亦即是次展覽的策展人何碧琪說,甲骨文是商代占卜的獨有文字系統,因商朝遺留的歷史不多,在發現了甲骨文後,學者至少可以依照這些文物整理出歷任統治者的名單,也證明商朝不是那麼負面的年代。

甲骨文在中國歷史出現的時期約有600年(商朝由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46年)。展覽共展出71片甲骨文碎片,最常見的字是「貞」及「王」字。前者寫法,與現時寫法很不同,後者則與今天一模一樣。

「貞,代表『貞人』即占卜的人,他們用火燒過甲骨,形成裂紋,再從這些裂紋分析神的回應。王,代表當時的統治者。」她道。「雖然甲骨文主要用途是占卜,但也有些甲骨文,用來記錄歷史事件。」甲骨文多用龜殼和牛肩胛骨來刻字,用龜殼的原因,可能是烏龜向來被視為長壽的象徵。

何碧琪說,商代流傳下來的記錄很少,幸而有甲骨文,至少後世能整理出商代統治者的名單。甲骨文的研究亦非常遲,1899年始被確認,「其實,宋代都是考古高峰期,但都沒有甲骨文的研究。以前,甲骨文曾被叫作『龍骨』,是一種藥材,用來治療痢疾。人們把甲骨文上的文字削去入藥,破壞文物的程度真是難以估算!」

飲酒而亡國?

一塊完整的甲骨文,包括有「序辭」——占卜日期與占卜師名字;「命辭」——問卜的事情;「占辭」——判斷吉凶;「驗辭」——結果(不常出現)。閱讀甲骨文最困難的地方,除了文字難以辨認,每個字的寫法隨年月亦有改變,且寫法不是打橫也不是打直,有些句子慢慢斜下去,但也亂中有序。

她說,商代日常寫字不會用甲骨文,「他們會用番金文。」金文跟現代中文比較相像。

從甲骨文如何看到商代的社會風氣?

「我們常有個說法是商代好飲酒,甚至因飲酒而亡國,視這個朝代很負面。這是以周代的角度去看商朝。他們打贏了商朝,當然會盡說商朝的不是。但我們從甲骨文看到,商代也有一定制度。另外,商代婦女的地位,較其他的朝代也算高,她們甚至躋身統治階層。因此,商朝未必至於這麼負面。」(編按,根據《中國歷史文化概論》一書指出,有甲骨文記錄,商王武丁的一個配偶婦好﹝妣辛﹞,曾統率3000名女兵參加戰爭,而這場戰爭的總兵力是13000人。戰爭中,她負責設伏,伏擊敵人。她亦代表商王參與徵兵活動。)

何碧琪指出,史學家一般將甲骨文分開5個時期,由武丁開始,至祖庚及祖甲、廩辛及康丁、文丁、帝乙及帝辛。文丁時期只有一個統治者,年期亦短,因此遺留下來的甲骨文不多,中大亦沒有收藏。

中大藏品以武丁最多,「看得出他有軍事才能,經常在打仗前問卜,『缶』及『伐潭』兩個小國,都是他攻打的目標。」

問她最特別的展品,她指是一塊倒三角形碎片(即本版〈鑑賞甲骨文〉一欄內右上方所示甲骨),出現了一個地名,這是全世界的甲骨文中也未見過的字,他們亦不能把它翻譯過來。

另外,展覽附設甲骨文電腦搜尋系統。觀眾只要輸入中文字,就能顯示相關甲骨文,甚至即時造出3D打印。展覽以外,這個系統暫時只作學術用途,或需要付費購買使用權,沒有開放在網絡讓公眾使用。

文物館又如何保存甲骨文?

「溫度與濕度要保持在18度及50至60%之間,我們並會用無酸的棉包好。」

這個名為「典雅勁健:香港中文大學藏甲骨集」的展覽(即日至9月17日,中大中國文化研究所文物館,免費入場。)同場加映「方圓天地:麥氏贈鏡」展覽,展出35面古老銅鏡,最早可追溯至戰國西漢期,以至宋元明清的銅鏡。形狀方面由圓形、方形、菱花、八角、桃形、鐘形等都有。紋飾則有花鳥蟲魚、人物建築、祝願銘文等。

何碧琪說,現時收藏最多甲骨文的地方是中國國家圖書館及台灣中央研究院。「它們收藏了數萬片,香港以中大來說,只有71片。」但中大所藏的甲骨文數量,已是全港之冠。

碑帖學書法

另一個何碧琪研究的範疇是書法,尤其是碑帖。

先解釋什麼是碑帖,碑與帖都是書法範本,即讓人學習書法的copybook。碑通常是豎立的,記錄一些重要歷史事跡;帖則通常打橫,來自名家的書法,內容是文學作品及書信。兩者被後人複製出來,皆用來學寫書法。

何碧琪自己也有學習書法,這天拿出數張紅色揮春,都是用行書書寫。

談到研究趣事,她說由於很喜歡書法家王羲之的《蘭亭序》,於是一次趁學術會議之間有空檔,親身去到浙江紹興「蘭亭」的歷史現場一看。

「其實實際地點已無從稽考。」她道。

話說,王羲之有次跟40多人去到蘭亭相聚,在河流放酒杯,酒杯隨水流到某人之處,某人就要賦詩,「王羲之寫出很多人生哲理,譬如他舉頭看見浩瀚的宇宙,又見到眼前壯濶的自然美景,好開心,但轉念想到,人終有一死,人始終有限,他就很感慨。他希望後世讀到他的作品,也有所感觸。」

「這個序,寫於公元約300年,我正是這個對他的作品有所感慨的後世……」她淡然道。

至於王羲之為何如此有名?

「王羲之的作品充滿道教思想,但同時有儒學修養。他不是突然爆出來的,王氏家族亦是書法世家。真正令他出名的原因是兩個皇帝,第一是唐太宗,第二是宋太宗,兩人都很喜歡收藏王羲之的書法,唐太宗甚至將王羲之的作品陪葬。」

 

鑑賞甲骨文

 

「貞」及「王」兩字在甲骨文中最常見,前者代表「貞人」,即占卜師;後者代表「王」,即國王或統治者,也是問卜的人。「貞」(紅圈)字與今天的寫法很不同,「王」(藍圈)與今天的寫法完全相等。

 

 

此甲骨文出現了一個至今仍未能翻譯的字(紅圈), 這字在全世界的甲骨文也找不到,專家猜它是一個地名。

 

 

甲骨文常常用來占卜天氣狀況, 如這片碎塊出現了兩個「雨」(紅圈)字,是將「山」字倒轉再加「川」字;另有個「今」字(藍圈),與今天的寫法相似。

 

 

這甲骨文用來占卜打仗結果,統治者武丁想攻打「缶」這個小國。

 

 

展品以外,記者問「新聞」兩字的甲骨文是怎樣寫,何碧琪即找到這兩字,「新」字代表木柴(即薪),左邊是木,右邊是斧頭;「聞」字是「聽見」之意,這字左邊像個人,右邊恍如三角形的圖案,突顯出耳朵的圖像。

 

(註:記者原本想問「信報財經新聞」這6個字,但信、財、經都沒有甲骨文紀錄,可見這3字都不是占卜常用之字或屬未被破解之字。)

 

何碧琪小檔案

職業: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文物館副研究員

學歷:台灣大學藝術史研究所博士

婚姻狀況:單身

專長:書法、碑帖、甲骨文等

 

撰文:譚淑美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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