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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8日

吳雄 幕後人語

導演陳嘉上 打倭寇做真男人

恤衫袋永遠插着一枝筆的陳嘉上(Gordon),隱隱然有一股劍客的情懷,事實上他是一個軍事迷,拍攝《蕩寇風雲》一次過滿足他多個願望。講起倭寇自然想起民族英雄戚繼光,但大家除了聽過他的鼎鼎大名、戚家軍和鴛鴦陣外,知道他怕老婆的恐怕不多。廣東人話怕老婆會發達,點估到怕老婆還可殺敵?

Gordon把懼內的戚繼光拍得絕不窩囊,反而是尊重女性的真男子。「不少人都拍過他被老婆打的劇情,都把老婆拍得很討厭,這一幕恰好是我最滿意的。」堂堂戚繼光在將士面前被老婆「兜巴星」!到底點收科啊?

「早在幫胡金銓拍《笑傲江湖》(1990)時,我就向胡導演講過鴛鴦陣法,他問我看過《紀效新書》(戚繼光的兵書)沒有?要我找來看,於是開始更了解戚繼光。後來看《萬曆十五年》和《明朝哪些事兒》,都找到戚繼光的歷史故事。」這位軍事迷愛2個中國將軍,另一個是明朝大將王守仁。

把大英雄戚繼光搬上大銀幕,Gordon要親赴古戰場考察,思考當年如何打敗倭寇。「比如一開場的岑港之戰,1000倭寇面對幾萬明軍,如何能堅守半年之久?我在現場一看就明白,倭寇營寨在山坳之間,十分狹窄,攻進去很難。」電影注重歷史真實,巷戰、布陣等均接近史實,是內地電影人難以企及的。

戚繼光打倭寇困難多多,比如面對較長和鋒利的倭刀,想辦法改良出戚家刀來,片中還展示倭刀的橫切面,「內地影迷問為何改良戰術,遇上倭刀還是應聲而斷?我說歷史就是這樣,不是說改善就改善,日本刀至今還是世界第一。」Gordon覺得中國人不能自大,也不必自卑。

「有人說戚繼光是假的,說倭寇都是浪人組成,打贏不足為奇。但戚家軍堪稱十六世紀最強的特種部隊,除倭寇的30年後,戚家軍東調朝鮮打豐臣秀吉,鳴梁海戰是朝鮮人打的,但陸路把20萬日軍趕走的,正是戚家軍!所以,中國雖然不是天下無敵,但也不是一文不值,不要輕易看低自己。」Gordon說。

盔甲沒有跟歷史

戚家軍和倭寇的盔甲也講究,「明軍穿人字甲,但中層軍官的盔甲很醜。和田和美設計的倭兵盔甲卻很精美,戚家軍的盔甲要是跟史實的話,就變成儍兵打人家精兵。於是,我和美術指導決定,把明軍的甲弄得精美點。」可以說,盔甲部分是唯一不跟歷史的,更多從藝術角度考慮。

然而,Gordon在片中保持持平,並沒出現一般民族英雄片上腦的情況,飾演戚繼光的趙文卓大戰倉田保昭扮演的倭寇將軍,就充分反映出日本刀的優勢,最終在苦戰之下才取勝。

的確,中日之戰不必誇張,褲襠掏手榴彈、手槍打飛機的畫面,只會讓人笑話。

戚繼光可不是一般的中國將領,十分珍惜手下的性命,希望盡量把傷亡減至最低。「他的性格是保存每一個士兵,片中的台州之戰打了6場仗,計算下來只死了20多人。我為營造戲劇效果,才故意誇大傷亡,希望把壓力加大。」中國人打戰向來忽視生命,動輒坑殺俘虜,人海戰術更必不可少。

「這樣的將軍實在少見。當時死20多人,戚繼光依然號啕大哭,他的目的是盡量減少傷亡。他每次部署戰術都十分小心,勘察地形,制訂最保守的打法。」日本人口較少,每場戰役參與人數都少,自然也更珍惜士兵,這個特點也在倉田保昭身上有所着墨。不凡將領必然有不凡妻子,戚繼光的妻子王氏就是奇女子。

《蕩寇風雲》最引人入勝的是戚繼光懼內的劇情,飾演「惡妻」的萬茜與趙文卓的對手戲十分詼諧。從戚繼光第一次得勝回來,2人在牀上纏綿時,萬茜竟然採取主動,把威風凜凜的戚將軍壓在底下。「我主要想重新定義何謂男子漢,戚繼光是歷史上出名怕老婆的,甚至有人覺得是他的污點。」Gordon說。

怕老婆代表不能打仗?其實不少歷史英雄都怕老婆,比如日本幕府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三國的曹操也是啊!這些人都權傾天下,馳騁沙場,我解讀是他們不是怕,而是尊重和愛老婆。戚繼光當然去得有點盡,包括後來被老婆休掉,他是中國歷史上少有被老婆休夫的男人。」另一個是被淑妃文繡休掉的末代皇帝溥儀。

戚繼光妻子撒嬌

萬茜掌摑趙文卓那場戲,武術指導也匆匆趕來,「我問他來做什麼?他說打戲啊,打老公啊!個個都是打到天昏地暗!我說我不要這些,他們關係不是這樣解讀。其實萬茜只是發小脾氣,也就是撒嬌而已。我當時一個鏡頭過,你注意當萬茜看到老公離去時,她是流着眼淚的,證明她知道自己錯,不知如何是好。」

戚繼光的部下當然看不過眼,於是上演誘殺王氏的一幕,令人忍俊不禁──趙文卓喝完悶酒清晨回房,拔出寶劍刺向萬茜,正要下手時對方竟然醒來,他馬上賠上笑臉,變成曹孟德獻刀的劇情。

令記者想不到的是,這些竟然也是歷史的一部分。Gordon坦言經過一番掙扎,最後決定根據歷史來拍。

「人就是這樣的。當萬茜看着老公回來,什麼脾氣都沒有了。趙文卓謊稱拿劍來殺雞,她說劍怎麼能用來殺雞後,其實還有一句對白:你不想說對不起就不用說。但我後來把它刪掉,覺得不用說出來,萬茜的演繹十分好,我十分滿意。那是我最滿意的部分,我去哪裏觀眾會都問同一個問題,戚繼光真怕老婆嗎?」

拍完戚繼光,Gordon下一個希望拍的是另一偶像王守仁。「王守仁是另一個日本人非常佩服的將領,也是明朝的大將,平定中國南方的暴亂。」巧合的是,王守仁和戚繼光一樣都有豪邁不羈的一面,前者更曾買通巫婆作弄自己的繼母,就因為對方對自己不好,之後就得到繼母的善待。

戚繼光縱然懼內,後期也是膽大包天,因王氏膝下無所出,於是多番納妾繼後香燈,於是埋下被妻子休掉的伏線。「戚繼光對妻子也是有情有義,在他後來告老回鄉時,把所有俸祿送給妻子,他們對彼此是很好的。」因此,戚繼光被休的原因是想有下一代,這在當時也是合情合理;妻子至晚年才休他不是沒理由,因為中國在唐朝和宋朝時女權已抬頭,明朝過後才又逐漸變得低落。

電影裏王氏帶領老弱殘兵抗倭也是真人真事,但類似的情況早在宋朝也曾出現,抗金名將韓世忠的妻子梁紅玉,本是妓女之身後來也成為民族女英雄,親自上戰船擊鼓退金兵,更是流傳萬世。同樣,王氏並非一味只有鐵娘子一面,與丈夫吃魚時往往是自啃魚頭,把肥美的魚身留給對方。大家應不會覺得王氏愛吃魚頭吧?

 

 

陳嘉上小檔案

年齡:57歲

職業:導演、編劇

學歷: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城市地理系畢業

主要作品:《三人世界》、《野獸刑警》

主要榮譽:第1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及最佳編劇

 

 

 

撰文:吳雄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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