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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25日

周凡夫 藝文評論

裸有理 悲有由

今年的澳門藝術節,來自比利時的亞歷山大范圖努(Alexander Vantournhout)的獨腳「舞」《長頸亞歷山大:身體悲劇自傳》,幾乎整個表演都在全裸的情況下完成。這個製作名字中的「長頸」,只是觸發創作這個舞蹈作品的源起,有人告知亞歷山大他有一條很長的頸,因而觸發亞歷山大關注到「身體」的特徵,他從重寫自己身體的自傳出發,去展示人類自身存在、自我審視和被人審視的種種問題。

要書寫此一題旨,亞歷山大創建出具獨特個性的原創舞蹈語言。演出開始他帶着電子鍵盤、白色摺領、黑色鬆糕鞋和一雙黑色拳師手套出場,置放好後,嘗試捲起白色地蓆,地蓆突然翻倒,將他那一身很光鮮的黑白演出服全部拉脫下來,此後便全裸直面觀眾演出,隨即開始以肢體去展現各種混雜了他接受過的雜技訓練動作。在這熱身階段,只有空調雜音可聞。

作為核心的第二部分,亞歷山大背對觀眾在電子琴鍵盤上慢慢敲打出4個單音的主題旋律,並發展出16個樂句,在鍵盤上並加以錄音來一再重播;主題來自愛沙尼亞作曲家帕特(Aivo Part)1977年的鋼琴作品《阿瑞紐胥卡的復原變奏曲》。

演到所有觀眾離去

在音樂中舞者穿上鬆糕鞋,再戴上拳套,動作顯得甚為艱辛。亞歷山大再在電子鍵盤上敲打出加上簡單「和聲」的四音主題旋律,用以配合他愈來愈顯得艱困的肢體動作。及至他將雙層環狀白色摺領亦套到頸上,3樣象徵以文明來美化自身,用以迎合觀者之物後,自身便有如被枷鎖着,動作亦已難平衡,觀眾眼前所見的是被扭曲、無助的肢體,不斷反覆地摔倒下來,那種痛感,觀眾彷彿亦能感受得到。這種重複的高難度動作,在赤裸裸的展示下變得極為震撼,變得只餘下殘酷的意義,這正是全裸演出才會有的效果。

末段和熱身的首段同樣長約10多分鐘。在電子鍵盤再設置的加有「和聲」的四音主題,結句明顯不同,帶有未終止的味道。亞歷山大在音樂中屈曲肢體,背對觀眾臥於地蓆上,再拗曲頸項,回望觀眾。隨後卻是幾乎面對面地佇立在觀眾面前,凝視着每一個人,但見他一再將肢體翻騰再與觀眾凝視,又一再張開嘴巴用手將舌頭拉出來,愈拉愈長……還用手撥動生殖器作「呼應」,引來整個演出中罕有的觀眾笑聲……最後,張口一吐,將假舌吐在地蓆上,演出亦進入尾聲,亞歷山大雙腿立定,不斷向前傾斜,整個演出就在他不斷傾斜的軀體下亮燈、暗燈,剛剛是40分鐘,演出完畢,演員謝幕,觀眾亦離場而去……但,亞歷山大仍繼續獨舞下去,直到最後一位觀眾離場。首晚跳到10時15分,次晚是9時50分,最後一晚亦演到9時半!

本來,將馬戲中肢體扭曲的高難度動作結合到舞蹈中,已讓人看來感到不太舒服,讓人聯想到作品名字中的「悲劇」一詞,這種只有一個觀眾仍跳下去的設計正是人生舞台不能隨時落幕,自我肢體的赤裸裸演出,亦不能逃避,要一直演下去,可能這才是悲劇的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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