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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3日

益行 讀畫

良師與高徒

上個月中林鳴崗約我、朱達誠、劉瀾昌、黃向明、張林等相聚,他們都是文化藝術名人,席間我像小學生那樣聆聽。

黃向明先生父親是北伐名將黃琪翔(1898-1970)。1949年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黄琪翔在香港宣布起義,黄琪翔的太太是郭秀儀(1911-2006),這對英雄和美人穿梭在國、共政要之間,地位相當顯赫,構成了中國近代史的傳奇。黃向明先生的長篇小說《路》素材來自他們家屬的親身經歷。當談到他母親郭秀儀曾是齊白石的學生,筆者興趣所至欲拜讀墨寶。他發來了刊登在《藝術香港》的大文及附圖。名流拜師果然不同凡響,令人羨慕不已!

齊白石重遇舊作

1951年著名愛國將領偕夫人去老舍府上作客,黃夫人郭秀儀看到齊白石的《群蝦圖》中的一股活力,恍如置身於寧靜的溪邊,只聞到淡淡的花香,惟見活潑的群蝦,透明靈動屈伸自如,沒有塵囂的喧嘩,多少年來政治紛爭的壓抑,深鎖了心田的藝術精靈,哪刻被玉宇蒼穹的天音喚醒!「始知丹青筆,能奪造化功!」於是懇請摯友胡絜青(老舍夫人)帶她去拜師國畫泰斗門下。正巧不久前購得齊白石12幅山水屏條,因此帶了12幅山水,以恭請鑑別真偽為由前往拜訪。還帶着一筐白石老人最喜愛的洋澄湖大閘蟹,經老舍夫人介紹後,風致韻絕的名媛,使老人眼前一亮,又見到竹筐內的肥美巨蟹,興奮地收了這份見面禮。

郭氏再獻上山水12幅,一邊打開織錦緞包裹着的畫卷,同時娓娓訴說:「近有幸買到老師12幅山水屏,懇請老師鑑定。」大師「哦」了一聲展卷一看,手摸長髯閉目長嘆:「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慣桂林山。我30歲學畫山水,40歲以後,曾五度出遊。七八年間足跡遍布神州無數名山大川,無非是為搜盡奇峰打草稿,這12幅山水是我一次微醺之中,忽然覺得胸間豪氣洶湧,情不自禁,欣然揮毫,一氣呵成的。驀然投筆,仰天長嘯。等到這陣瘋勁過去,仔細一數,才知道恰巧畫了12幅。今生再難,恐怕也是我寫山水的絕筆啦。那時,國家多難,人窮潦倒,為一家生計,不得不忍痛脫手而去,如今得以重見,也是人生大樂啊。」

郭秀儀拜師經過

郭氏見到老人家依依之情,懇切地道:「既然老師視如拱璧,就請留下吧!物歸原主,大概也是天意。要不,就算我借老師之『花』獻給『國畫之佛』吧!」老人聞言哈哈大笑,連聲說:「難得,難得!難得你有這份心意啊,不過覆水難收。而且這畫既已到了你的手裏……就是你說的『天意』啊!所以畫是我萬萬不能收回……」白石高壽耳不聾,問:「你剛才一直叫我什麼來着,『老師』對嗎?」郭氏答:「是的,我對老師可謂高山仰止,傾慕萬分,不經意隨絜青叫起老師來了。高攀不當,還請你老人家海涵。」說畢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而再欣賞枱面墨跡未乾的蝦,蘇東坡的名句脫口而出:「老師的即興之作:覺來落筆不經意,神妙獨到秋毫巔。」逗得老人家即席示範。笑而不語欣然提筆落墨。寥寥數筆,幾隻栩栩如生的蝦躍然紙上。老先生含笑側身遞筆郭氏:「你也來畫幾隻。」也許是入門測試吧!她閱歷廣博處變不驚,敢放膽隨意塗抹。白石老人點頭笑道:「初次捉筆,自難入流,能够如此,已屬不易,孺子可教。」她鄭重地雙手合十:「感謝恩師教誨,請受弟子一拜。」老人開懷大笑:「你我大概前世已有師生之緣,今日相逢,可喜,可賀……」

名人拜名師的過程,體現到生命的直覺和人性的自覺。從此她禮拜於白石老人門下,追隨大師杖履,侍奉筆硯達6年之久,是齊白石大師晚年最得意的著名女弟子。天資聰慧的郭秀儀,學養豐厚精進不懈,她筆下的人物、山水、禽鳥、走獸、魚蝦、花卉,均能得齊翁傳承之奧妙,畫面既有靈氣又極清雅,故深得恩師之喜愛讚賞,師生2人情同父女。一位是春風化雨誨人不倦的良師,另一位則是春玩其華,秋登其實的高徒。二人心靈相通的交往是師徒情誼的昇華。他們師徒的大作,沒有揉作的媚俗,返璞歸真回到童心,簡爽的用筆凝聚了天趣,洋溢着詩性的恒古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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