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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25日

劉偉聰 北狩錄

人書志.長相憶(中)

知堂既說魯迅勤於鈔書,刻苦非常,那麼除所輯錄古籍以外,尚應多有鈔本如《遊仙窟》者,惜我聞見不廣,在幾部已刊印的魯迅手稿集裏,多見的是文稿、日記和書信,就連《吶喊.自序》裏錢玄同眼底下親見的古碑鈔本也不知尚存於今世今生?我們或難親睹鍾情鈔書的周豫才。

我輩癡頑,曉得寫書講究才分,讀書講究精神,惟鈔書或可依賴刻苦和耐心,興許更可在艱難日子裏埋藏曲折心事,收拾散亂心情,點滴到天明。

今朝風日好,舊時月色新。董先生讀書寫書也鈔書,曾鈔過一方偈語「清涼如月」,清涼的更是讀書人家的清白家風。

難得有董先生的書房月色剪影,自是我城高眉盛事,選址在拍賣大行展場,像在一眉月色前仔細鑲好一塊雕花雕龍的opaque glass,不是冷浸溶溶月的陳舊而迷糊,倒像在提示觀者眼前一切不是re-presentation,而是推倒重來的framed reconstruction;不是文學上的Mimesis,卻是趨於mimicry了。董先生的書和書房是我城大觀園,園內一眾好女子和寶玉乾淨明淨,軟語呢喃,吃的是花兒,喝的是風露,大概極不宜於盛妝赤足走出大觀園,親歷滾滾紅塵中,就是路過賈府前的一對石獅子時,少不免也有一番皺眉吧。許是之故,展中許多珍寶珍玩雖曾在董先生書上看熟多年,但在場內得遇真身之際,卻居然覺得少了故人顏色,認出了臉容卻認不出神態,我忙伸一伸舌頭,在人群中細細辨認,且看雲姑、沈茵、老穆、管先生、小方老方和Leonora有否到來,或可請教請教。哎,熙熙攘攘,這幫煙雲縹緲的神仙人物又怎會真箇從書上款款走下來人間世?而這人間世又偏是這麼擠這麼熱的敗興辦公大樓?正嘀咕之間,人叢中忽然聽到:

「一定是去會舊相好了。」「你胡說,憑什麼?」

原來我偷聽到《橄欖香》裏《無語》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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